第十八章 新月19(1 / 2)

“哎呦,救星来了。”理查·拉昂靠着卡米罗的后背笑着说道。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啊!”卡米罗抓着理查垂到他身前的手,将自己的生命力分流给了身后的理查。

“你也就嘴皮子功夫利索了……实际上还是挺关心我的不是吗?”

“住嘴!你难道不知道魔力约等于生命力吗?到底是怎么敢尽数蒸干的!你告诉我?”

“你说话像我姐。”理查叹了口气,然后对着面前的救兵大喊,“克罗托小姐!这边这边!”

“闭嘴!”忒柏索回身凶了理查一眼,理查打了个寒颤不敢说话了。

武装尽解的理查现在脆弱得像一张纸,如果不是卡米罗的巫术在给他吊着一口气,他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克罗托的目光放到了面前的忒柏索身上,她之前的注意力放在了理查身上。克罗托现在的气场有些圣洁,有些不可侵犯,甚至有些蔑视人间的意味。这种感觉在天神身上出现的频率都是极少的。只有些许触摸到了禁忌的存在才会有这种既排斥一切,又统领一切的感觉。

“啧。你是何方神圣?”忒柏索现在完全不想管身后的理查和卡米罗,不只是因为面前的这个女人给她带来了十足的压迫感,而是因为那个名叫西克·布里奇斯的混蛋触及到了她的逆鳞,她现在完全陷入了赤红的嗜血之中。她的理智还在,不过一切的前提都是她取胜……应该是说她完全蹂躏对面之前。

“那家伙说过了吧?我的名字是克罗托——修律希翁的后继者。”她打量了下面前的忒柏索。

“啧。”被一语道破能力,忒柏索脊背有些发寒。

“只是个领主就让你们陷入了绝境?实力有水分也得有个限度啊!”克罗托一反常态,无不恶劣地说出了这句话。

“额,咳咳。”听到这句话,理查差点咳出血来了。

“好了,不管那两个没用的男人。先问你一个问题吧——你打算怎么赢我?”

“这算什么问题,女神大人?”忒柏索将亚述召唤出来,提在身侧,“当然是,把你撕碎了。”

忒柏索冲了起来,在靠近克罗托之前她足尖点地,跃起一刀作势要将面前这个女人削成两半。

劈空了。克罗托只是向旁边迈了一步,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就落在了空处。

巨镰横扫!克罗托再向后退,又是险险地躲过。

“可惜。”克罗托嘴角上扬,手指轻点。

忒柏索的左臂陡然抬起。然后另一只手放下了镰刀,背在身后。

“真是不幸的小女孩,一辈子都在逃离命运的网,最后还是撞在了这张大网的边缘。”

“小姐,小姐?那女人的能力很古怪,她的那根线能把别人变成自己的傀儡!”还维持在镰刀形态的亚述似乎看到了在场的人看不到的东西。

“太聒噪了,器灵。”镰刀向着克罗托的反方向被抽飞了出去,嵌入了墙壁。

“什么啊……命之丝吗?”

“冷静下来了吗,忒柏索?”她看向忒柏索,忒柏索右眼中的赤红褪去,原先的蓝色再次显现。

克罗托凑到了忒柏索的身边,二女呼吸可闻:“冷静下来了吗?那么——去死!”

“手下留人!克罗托女神!”

一尊足足有十几米高的宙斯之手从天而降。它并没有带上与其体型相符的武器,和理查·拉昂击坠的那个赤红色头冠的宙斯之手不同,这个更大号的人偶带着一副金色的面具,上面雕刻出的五官精细无比。头盔上也没有像火焰一样燃烧的尾迹。轻薄了不少的护具显得更加单薄,肌肉也显露了出来。那身躯是石头刻成的,应该说宙斯之手本体就是一个关节灵巧的石人。只是其上附着的能量和法则让他有了非同凡响的战力。

宙斯之手半跪在地,头颅低垂,双翼收缩然后消失不见。过了一会,它落地激起的烟尘散去。它肩膀上站着的一个银白色袍子的年轻男子一跃而下,冲到了忒柏索身旁,对着面前的克罗托说道:“命运女神,请息怒。”

“奥林匹斯的神使也来了?看来今天还挺热闹的。”

“是我们僭越了。不过,那些拉昂人留下的法阵对于我们的计划来说是极大的伏笔,请您谅解。而且,我能将您包庇那些拉昂人的举动视为别有用心吗?”

“拉昂人?哪里有拉昂人?你看到了吗?”

白袍的神使发现原先站在那里的理查和卡米罗早就跑得没影了。他被克罗托这突如其来的蛮不讲理搞得有些束手无策。

“这可真是……”

“怎么了,塞勒涅的眷属?莫非沉默是你们这些象征月亮家伙们的圭臬?无论是心上人被诸神惩罚,还是自己的亲兄弟被抛在火海里自生自灭——沉默,只要沉默就好。我说的对吗,拉索尔?”

他想说什么,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她说的对,拉索尔——继承了月之名的、背父亲选中的自己是个只知沉默的为虎作伥者。无论是母亲的死,还是哥哥遭受的不幸,对于他这个幸运儿来说都是无谓的附加品。但是在父亲的阴影下,那些能挽回的他也无能为力——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无能为力,所以拉索尔干脆摒弃了这份同情心。

“真是一副好看的皮囊。不过就像你给人带来的感觉一样——你的内心同样苍白,拉索尔。”克罗托吐了吐舌头,“如果没有事我就走喽!神使。”她挥了挥手,解除了忒柏索身上的命之丝。

还没等她迈出几步,旁边的半空中有一张卡片突然出现,然后飘落在地。然后一扇门从那卡片落地处显形并且打开了它不知通往哪里的门户,从中走出来了一个人:“额,克罗托小姐?”

克罗托当时只想把这个不会看气氛的家伙绑在命之丝上狠狠拷打。

“哦,杰米·道恩……不知道我是应该感谢你的及时出现帮我成功控告了克罗托女神;还是应该斥责你威胁了乌尔斯这片神赐之地的安全呢?”

“你是?”杰米愣了一下。

“这么说来,我们还没打过照面呢……杰米·道恩。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拉索尔,是宙斯神的使者,西卡罗尔的弟弟。”

“啊,你就是那个能察觉到我‘先知’视野的藏匿者。而且你后面那大玩意,是宙斯之手吧?”杰米回想起了监视神邸武士对拉卡奇斯本城负责处时那个杀死神邸武士千夫长拉达尔的凶手。这么一看,两人确实有些相似。

“要我说‘是’呢?”

“是吗?那就对得上了。”

“听好了,拉昂人。我不知道你们在我们的国土上谋划着什么,但只要我将这一点通知给拉卡奇斯的执政官,你和你的同伴马上会被逮捕。我希望拉卡奇斯和拉昂的关系不会因为你的愚蠢而出现裂隙。”拉索尔抬手,他身后的宙斯之手起身张开了翅膀。

“呵,要我说,裂隙早就出现了。看到了那条由我们给这座城市带来的疮疤吗?”

“那是你们干的?”

“你可以问一下你身旁的忒柏索小姐。”

忒柏索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乱,越乱越好。从理查发狂般不顾后果地召唤出“毁灭”的真形时,这件事就已经不是在暗地里做点小动作就能以小博大地解决的了。时下只有完全向拉卡奇斯宣告拉昂的恶意,以研学团为饵,拼上整个迈克利夫兰,才有可能达成目的。这世上哪有什么一本万利,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从狭间中旁观了一切,而且赢下牌局让他解锁了一项之前复制来的能力——这能力可以当做一张足以让他全身而退的底牌。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看来你今天是走不了了!”拉索尔掏出了手弩。

“你可以试试看。”杰米·道恩翻出了一张密仪卡。

“我相信自身难保的克罗托女神是不会管你的。”

“那又如何?现在月亮可不在你的头顶。”

二人对峙,空气逐渐变得焦灼、燥热。不知不觉地,杰米·道恩的内衬被汗水浸湿了。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空咽了一口气。

(什么情况?有谁把空气加热到这种程度了吗?)

拉索尔也感觉到了不对。他超乎常人的感知力让他第一时间锁定了他身后的一个热源。但是那热源的本体模糊得出奇,甚至除了那股恐怖的热量都无法探知到其它的任何东西。

“这是——阳炎?”

拉索尔回忆起了什么。但是这短暂的回忆马上就被一声巨响打破。

从半空中掉下来一块巨大的石块,那是宙斯之手的头颅。它被人用蛮力从脖颈处一分两半,其上笼罩的象征着威势的金光在其身首分离时就无力地化作了满天的光点。在它即将落地时,位于其下方的拉索尔将手高举过头顶,一束凝结的月芒将这巨硕的落石击碎,然后那月芒在半空中爆开,冲击将残余的石块扫到了四面八方,但是丝毫没有波及到下方的拉索尔——除了那张金色的面具仍落在原地激起了碎石和烟尘。

拉索尔抬头看去,一个人影在宙斯之手光秃秃的脖颈处一闪而过。

“拉索尔大人,小心!”忒柏索护住了拉索尔,一个身披黑色带帽斗篷的家伙落地直直地冲了过来。

(他将我视作空气,忽略了我,一闪而过,但是那股迅捷的风掀起了那兜帽的一侧。我还是看到了,看到了他的侧脸……他的眼睛。那双如血般鲜红的眼睛,像是一颗宝石。那熟悉的白皙的脸庞和无时无刻一往无前的气势。我都见过,在梦中见过。)

拉索尔愣在了原地,他轻声地呢喃道:“哥哥。”

(他向我冲了过来,一只手解开了那斗篷胸前的连接绳,脱下,将它抛在了一边。钴蓝色的长发,血红的双眸,是西卡罗尔无疑了。)

今天一反常态的克罗托见到西卡罗尔时倒是露出了些许喜色,但是马上,她的眼睛看到了些许将要发生的不吉之兆——西卡罗尔和拉索尔一起发起了最后的冲锋,最后在黑暗中只听见了躯体破碎和血液滴落的声音,最后连声音也消失不见。

“你回来干什么?你应该逃的。”克罗托那源自于重逢的兴奋和喜悦已然被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冷酷的考量。

西卡罗尔在克罗托面前停下来,刚想汇报一下自己的成果,马上就听到了这句冷冰冰的告诫:“你在说什么,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你想听……”

“我不想听。我想知道随时会问,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这样吗?那就不说了。”西卡罗尔微笑着,转过身朝着宙斯之手的方向启唇,“话说,宙斯之手庇护下的两位?既然那石头人的头颅已经被我取下,那就不要再挡在我的面前了,你们已经没有胜算了。我会给你们一段时间——逃跑的时间。”

“呵,啊。”拉索尔长叹一声,随后亢奋无比地呼喊,“哥哥!哥哥!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拉索尔,你的弟弟!我来接你了,哥哥!”

“弟弟?”这是个熟悉的词,在万家灯火的显现出的虚影和幻象中,他看到了拉索尔;在如今已经消失于无形的自己幼年时千篇一律的绝望心象中,他看到过拉索尔。他再看向面前这个银白色袍子的白发青年,恍惚了一阵,“是吗?是谁派你来找我的?”

“还能有谁呢?这世上除了我们兄弟二人之外,还有谁会关心我们呢?只有我们的父亲啊。是宙斯神派我来接你回家的,哥哥。”

“果真如此。当时那家伙把你带走,只留下我一个人,现在他记起来还有我这个儿子了?”

“不会再有那种事了,哥哥!当时……”

西卡罗尔打断了他:“不要再说了,都是解释,都是借口!我在这座城里过得……很好。不需要再登上那断绝烟火的所谓神山奥林匹斯,在世界的尽头观赏神代的薄暮。”

“神代的……薄暮?你在说什么啊,哥哥!那可是希尔特·阿克蒙德的疯言疯语,不是真的。”

“艾普斯认为那是真的,我身边的很多人都认为那是真的。先知说的话不是空穴来风。”

“艾普斯?是那个人——那个杀死我们母亲的凶手吗?我知道你跟他生活在一起,但是我一直认为你是受了他的胁迫,所以我来救你了啊,哥哥!”

“荒谬!是谁跟你说的这些?是宙斯吧,一定是宙斯吧!”西卡罗尔眼角泛红,火焰在他身边升腾。

“是我自己想的。没想到啊哥哥,你现在居然这么堕落。”

“堕落?或许吧。或许所有和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家伙作对的人都是堕落的。言尽于此,拉索尔。”

最后一丝温情,最后一丝期望,在今天、在此时此刻都如风一般飘散了。西卡罗尔那颗刚刚燃烧起来的炽热的心随着诸神的这个可悲玩笑被掐灭了——被他自己掐灭,他落寂地转身离开。克罗托看见了: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但咬紧的牙关和黯淡的眼瞳还是将他的心境暴露无遗。

“走吧,忒柏索。”在目送西卡罗尔三人离开后,拉索尔招呼着身旁的忒柏索离开了这条街道。宙斯之手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逐渐散发着金光,最后像萤火虫般飘落,那巨大的身躯随着光芒的闪烁而解体,化作了一股金光璀璨的风旋在太阳的笼罩下抹去了自己的踪迹。

不知是错觉还是事实,今天的太阳沉寂得有些快,一轮弯钩状的新月接替了它的位置,崭新的一个月又开始了。秋意已浓,夏日的余韵已经消解于无形。坐镇“酒神的宴会”的狄俄尼索斯心情有些不好,他来回踱步,时不时拿着一条手帕擦着额头。不知是因为拉卡奇斯今早那场突如其来的劫难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在门口挂了块今天歇业的牌子,只是接纳了那几个从几天前被执法官查封据点后无家可归的家伙。

“那口龙息是谁放的?胆子挺大啊。”

理查·拉昂和卡米罗·德·肖回来的很晚,光是等他们,狄俄尼索斯就花费了一下午的时间。没有小酌一杯来缓解无趣,没有呼叫眷属来调节情绪。他就这样等着,就算回来倒头就睡的西卡罗尔一觉醒来,他还在等。直到刚刚,这两个家伙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我。”面对质问,理查·拉昂毫不忌讳地承认了。

“先不谈道德上的问题。当然,后面会谈的……先谈谈你做这件事的理由。”

“因为我想做。情绪到那一步了,做了就是做了,后果是后来的事。”

“你不后悔吗?”

“拉昂家的人从不后悔。”

“挺狂啊小子。”狄俄尼索斯叹了一口气,没有过多地追问,“你们干什么去了?”

“法阵。”靠在墙边,一脸虚脱样的卡米罗·肖说了一个不着四六的词后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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