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24(1 / 2)

睡得正酣的阿莫斯,在接到奴仆紧急的通报后,恼怒而疑惑地接待了这名小小的庄园护卫。

好在这样的懊恼和疑惑并没有困扰他太久。

随着马克的讲述,阿莫斯脑子里的酒浆逐渐被震惊、遗憾和遭遇背叛的愤怒逼出体外,化作颗颗细密的汗珠。

他不露痕迹地在额头上抹了一把,遏制住想马上将面前的年轻人送去见维吉尔的冲动,惋惜地叹道,“哦,维吉尔,我可怜的老朋友。要是他能像信任诺德那样信任阿莫斯,我敢保证,你们一家今天就可以架着一辆装满金币的马车,开心地回到村子里去。”

“我很抱歉,阿莫斯大人。爸爸说,大人们的事,我知道的越少越好。”

“当然,当然。你爸爸还说什么了吗?”

“他说,死了的维吉尔或许比活着的更有价值。”

“是吗?哦,天啦。我的老朋友,他可真是个聪明的人啦。我竟然不知道百利城里,竟然有这么多聪明的人,我真是太愚蠢了。”阿莫斯搓着手,自嘲地说道。

他绕马克转着圈,打量着这个对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尊重,神情里也没有太多伤悲的年轻人,反复思考着维吉尔这样做的目的,以及那句话的含义。

阿莫斯明白,维吉尔是在进行一场豪赌。

他以性命为筹码,赌一个可以改变全家命运的机会。

就像当初,毅然投向军团怀抱的诺德,又像被他驱策一番,终于将良心放到天平上,赢得为女儿治病的费用的帕亚。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他并不觉得维吉尔的做法有什么问题,机会本来就是给愿意豪赌的人准备的。如果维吉尔没有将对此一无所知的阿莫斯,也强行拉到赌桌上,他应该会饶有兴趣地重新审视那名,平时看起来颇为胆小谨慎的卫队长。

一个胆小谨慎的人,绝然地站到赌桌前,啪地一声将性命拍到赌资上,阿莫斯脑子里浮现出这种疯狂的画面时,不觉脖子微微一凉。

他忽然间想通了那句话的含义,脸上顿时露出无奈的神情,在心里默念着,“好一个会算计的聪明人。活着的他没有从诺德手里拿到那笔可观的赏赐,死了的混蛋却可以从阿莫斯这里得到一笔更为可观的封口费。”

他不得不承认,尽管被维吉尔勒住脖子,架到赌桌旁的行为令他极为不爽,可是,对方以性命为代价树立起的,对于他阿莫斯,乃至约书亚同样适用的,可以预见结局,的确能起到非常好的威慑作用。

他猜测,只身前来的马克,一定早就跟藏在某个地方的母亲串通好,一旦马克没有按时出现,下一刻,整个百利城的老鼠都会知道,约书亚已经知道了弥尔顿殿下的后人正被关在松廷庄园的事迹。

甚至,他已经能想象出人们议论的内容。

比如,弥尔顿殿下唯一的儿子的妹妹,先被他阿莫斯赠送给种马城主,后来,又当成礼物赠送给伯恩;比如,尊贵的帝国公爵,被屁股里塞进一枚橡子、恼怒至极的约书亚当成叛军,亲手关进苦刑监牢的;再比如,审判者家族第四代继承人,不得不与小小的庄园护卫做交易,请求对方将他们这些贴着叛军标签的囚犯尽早放回山林,好让军团捕猎……

阿莫斯额头上再次沁出细密的汗珠,擦掉一层,下一层马上又会涌现出来。

想起军团捕猎,突然,一个更为可怕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回忆起前一天晚上,诺德脸上笃定而诡异的微笑。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可怕的想法,正好可以完美地解释对方的笃定。

他感觉小腹处隐隐传来一阵酸胀,仿佛看到一张与黑夜同色的大网,俨然出现在百利城的上方。手执网绳的诺德和伯恩,再次露出那种笃定而诡异的微笑。

“马克,你敢发誓,维吉尔只会告诉诺德,发现了弥尔顿殿下后人的消息吗?”

话刚说出口,阿莫斯就想抽自己一个耳光。他怎么能相信一个赌徒的话呢,况且,现在知道这些,还有任何意义吗?

“我以母亲的名义发誓,阿莫斯大人。”

“很好,很好。”阿莫斯随口应答着。他关切地告诉马克,为了防止军团的人对他不利,应该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上一阵,直到军团离开百利城。

马克说他正有这个想法。

阿莫斯思考片刻,提笔写了一封书信,让他转交给帕亚。他说,帕亚是个正直而善良的人,而且据他所知,维吉尔和帕亚的关系一直不错,这个时候,百利城里唯一值得马克信任的,可能只有帕亚。他对山林很熟悉,看到书信后,一定能给马克找到合适的避难所。

这个提议马克没有拒绝。他本来也准备向帕亚辞行,并且将维吉尔之前欠的银币还给他。

“啊,对了。”

门口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正准备将维吉尔父子骂个痛快的阿莫斯一跳。

他脸上抽搐几下,终于堆起最合适的表情,看向怀里抱着一袋金币的马克,问对方还需要他帮什么忙。

“维吉尔还说了一件事。”

阿莫斯紧张起来,生怕对方嘴里又冒出与之前那句类似,甚至更具爆炸性的话语。

“他说,呃,一个叫戴夫的人,曾经与监牢里的桑迪接触过。这个人或许能帮到些什么。”

“戴夫?”阿莫斯心里又是一紧,强装镇定地挥挥手,说,“好的,孩子,好的……”

目送马克走远,并且确认对方不会再回来后。阿莫斯低声咒骂着,抢过仆人搭在胳膊上的猩红色斗篷,奔向早已停在门口的马匹,一捋缰绳,也不管后面跟着的护卫,狂挥马鞭朝城主府冲去。

“大人,我们没有时间再犹豫了。”

阿莫斯一反往日的恭顺,第三次催促约书亚。

他刚刚接到安置在军团驻地附近的城防军小队,用信鸽传回的情报,军团出动了一个百人队和一个十人队,正朝百利城方向前进。无疑,这两队人的目标分别是松廷庄园和维吉尔家。

这个消息不好也不坏,至少可以说明,那个叫马克的年轻人没有说谎,诺德目前还没有下手的打算。不过,谁知道呢。阿莫斯从来不会以最善良的好意去揣摩一个老狐狸的心思。他分明感受到那张网的存在,而且深信,如果换作是他,一定会趁着这次机会,猛地收紧。

然而,他尊敬的约书亚大人,只是紧皱眉头抚摸着那把佩剑,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字。

“大人……”

“好了阿莫斯,不要再说了。你不是保证过,那个叫马克的年轻人和他的母亲,不会再有到处乱说的机会吗?”约书亚抽出佩剑,似乎嫌上面的光亮太过耀眼,眼睛眯了眯,又刷地插了回去,正视着阿莫斯的眼睛,说,“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军团为敌。他要功劳,那就都给他,他要杀人,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约书亚的这番话倒是提醒了阿莫斯。他连忙跑到木柜旁,抓起一个木偶拉了几下。不一会儿,莱夫直接推门而入。

“该死的莱夫,你又……”

阿莫斯顾不上等约书亚训斥完,便揽起莱夫的肩膀,将他拉到一旁,让他带几个人,去帕亚家里看看。

“看看是指?”莱夫不解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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