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2)

乔西很想为伊琳那句精准的咆哮喝彩,眼睛瞥到他敬爱的吉拉婶婶诧异的目光时,将喝彩声生生咽了回去。

总该做点什么吧。

在路途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这样去想。

他像在营地时那样,不时朝木然推着车的容克使着眼色,对方同样像在营地时那样,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表情凄然的凯伦,他也理都不理自己。

真是一帮靠不住的队友。

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甘。

他好不容易从一个被胁迫的境地走出,满怀希望地步入一场新的冒险,谁知,冒险尚未开始,又被卷入另外一个受胁迫的境地。这真的是件该死的事情。

难道自己真的要被这群饿狼一样的士兵,像猎物一样捆着,押到一个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地方,接受鬼才知道结果如何的审判吗?

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他非常清楚,如果什么都不做,终点一定是个比野松林还要糟糕一万倍的地狱。

他听爸爸说过,他们一家就是从那样的地狱里逃出来的。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现在,伊琳替众人开了个好头。

如同村里每次搬迁之前,都会将叛徒献祭给沾上污秽的村落一样,这种宣判叛徒罪行的仪式,是行动的第一步。

他激动地看向伊琳,等待她接下来的仪式。

他发现,不光自己,就连那群城防军士兵也都围拢过来,纷纷看向伊琳。深山夜寒,坐拥篝火,听吟游诗人唱起悠长的歌谣,要能再添点美酒,这不正是他期待的酒馆里才有的情景吗?

他饶有兴致地看向今天的吟游诗人,等着她拨动鲁特琴的第一根琴弦。

她开始愤怒地质询,谴责那个该死的叛徒,为何空有健壮的身躯,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坚强和勇敢的内心;为何明知听到恶魔的召唤,还选择与他同途;为何一边缩着脑袋躲进保护众人的铠甲,一边挥起猎刀,将那层铠甲剁得粉碎;又如何做到将替自己顶罪的同伴送上绞架,自己却坐在绞架下,安然地做一名观众。

听完这些控诉,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伊琳。

糟糕,她向自己瞥了一眼,那种眼神绝不是善意的表扬。难道是自己刚刚的表情太过愉悦,在这样的氛围里,显得太过张扬吗?确实,这只是行动的第二步,远未到呐喊的时刻。

该死。她竟然将矛头指向自己,怪自己冒冒失失,就喜欢耍些小聪明,跟那个该死的叛徒没什么两样。

这叫什么话。怎么跟那个危险的恶魔说出来的话一模一样?

莫顿大叔不是早就说过了吗?自己这样做的目的绝对是好的,只不过……好吧,他也说自己做事的时机不对,尤其是明明知道有城防军在后面追捕,还想当然地认为会有大人在暗处保护,在沿途做标识,这就叫耍小聪明。

可是,谁不知道,莫顿大叔这句话的重点在前面,“目的是好的。”这就够了。顶多,自己下次改还不行吗?

等等,伊琳怎么结束了,后面的呢?不是该央求那个叫帕亚的队长大人,将首要的几名犯人带走,自己几人可以放回家,由家里的大人狠狠打几顿就完事了吗?

他疑惑地看向伊琳。对方已经扑到吉拉婶婶的怀里,哭成个泪人。

哦,可怜的小伊琳,毕竟只是个女孩子。她可不真不像村长大人那样果断。

他向帕亚队长看去。他也没有放过几人的打算,只是扬起嘴角,不时在那个该死的叛徒和桑迪的脸上扫来扫去。这……应该也算是个好的信号吧。

至于那名该死的叛徒,他发现他的耳朵居然红了,身体还在颤抖。呵,难道他也知道羞愧?不会,肯定不会,他肯定是愤怒。被伊琳当着众人的面,戳穿他那颗肮脏的、被人唾弃、令人恶心的黑心肠后,找不到地缝去钻的愤怒。他有什么资格愤怒?做了这么多的坏事,给所有人带来这么多的灾难,把他最爱的伊琳撵出家门,还专程跑过来,趴到草窠里偷听、偷看。

他肯定早就想好了,用那颗坏得不能再坏的脑袋瓜子,记住几人的一言一行,好回去后在村里人面前炫耀,说,哈,我看到了那群丧家的野狗,他们无比的沮丧,无比的愤怒,无比的羞愧。更好笑的是,他们身边居然又多了两条野狗,那两条野狗简直愚蠢到无法形容。他们一走,就再没人跟我抢头领的位置了,也没有人抢野猪了,我爱死了里尔村。

乔西生气极了,如果不是双手被缚,他一定会冲到那个该死的叛徒面前,狠狠地扇……不,咬死那个混蛋。

“我是偷着跑出来的。”

那个叛徒说话了。

该死,是个人都知道他是偷着跑出来的,这根本不用解释。要是村长大人知道他居然这么无耻,肯定会打断他的狗腿。

“我来,是想跟你们一起走的。”

唔……肯定是自己听错了。乔西晃了晃脑袋,凑到同样微微张开嘴巴的容克身旁,借他又黑又硬的头发戳了戳自己的耳朵。

“小伊琳,你说得对。我又胆小,又蠢,又……令人恶心。”他说,“不过,那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见鬼。乔西朝那座小土包看去。只有那束野花的花瓣随风微微摆动。

爸爸说幽灵是一团蓝色的冷火,半夜时分,会从葬身之处的裂缝里钻出来,向爱的人告别,向恨的人寻仇。可是,土包上并没有看到任何裂缝呀。

一定是自己疯了。

乔西深吸几口冷风,把那些幻觉抛进夜色。

果然。那个该死的、令人恶心的叛徒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鼻涕口水直流。

“我是骗你们的,哈哈哈哈。我就是来看你们笑话的。看一群丧家的野狗,像该死的肉盾一样,除了嘤嘤嘤,什么都做不了。哦,真是一群该死的可怜虫。”

在那名老军士将袜子塞进嘴巴之前,他低声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此低下头去。

“可是,我现在不也是条该死的野狗吗?”

老军士犹豫了一下,将袜子扔到一旁,悻悻地坐回火堆旁。哼哼了几声之后,他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根盖那笛,扔到凯伦面前,又将火堆旁正烤着的一双里面还冒着热气的旧皮靴,扔到容克面前。

其他士兵也沉默下来,从身上掏出各种物品,扔还给几人。

有伊琳的香樟木发簪,乔西的飞石索,莫顿的半枚徽章。

他们还将自己脚上的皮靴,跟从几人脚上拔下来的比了比,将旧的那双也扔了过去。

“好了,休息吧。”

帕亚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拉起老迪克,起身去放第一岗哨。

一夜无话。

可能是第一夜,众人的表现良好,也可能是远离了村落里猎人的威胁,此后的行程,帕亚没再让老迪克堵住几人的嘴巴。

皮糙肉厚的桑迪,在跟着众人慢慢地晃悠了两天过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活跃。

容克发现,他好像跟休伊颇为亲热,时不时扭头,自顾自地逗弄他几句。按照伊琳的话来说,这叫苍蝇最爱叮臭肉。

他告诉休伊,也像是告诉自己,不用太多担心,别说勾结叛军,就算真是叛军,顶多也就是扔进苦刑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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