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他们双手被缚,嘴里塞着麻布,或坐或躺,有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己的,也有怒视着仍在到处搜刮的士兵的。唯有那名叫做哈维的叛军,肿胀的眼睛玩味地看着众人,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

“搜过好几遍了,都在这里。”

一名同样被泥泞包裹的泥猴子跑了过来,用沧桑的声音向坐在石头上,慢慢抠着泥块的猴子头领报告道。

猴子头领嗯了一声,缓缓站起身,拍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清清嗓子开始说话了。

“我叫帕亚·霍尔德,百利城城防军十夫长。”

他指着吊在树上的桑迪,平静地说道,“这个人,想必不需要我作太多介绍。”他又将包括自己在内的人划拉到一起,说,“现在,我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你们伙同叛军,残杀城防军士兵。按照帝国法令,我现在正式拘捕你们。”

说完,他朝士兵们挥了挥手。自己拿起猎刀,在前方开路。

士兵们将桑迪从树上放了下来,与莫顿、乔西和凯伦捆到一起,让他们在装满物品的木轮车前面拉车。自己和容克,被捆到车把手上,在后面推车。

那名受伤的叛军士兵,被捆到哈维的背上,由两名士兵押着行走。

两名女士受到了优待。

他们只往伊琳的嘴里塞了块干净的麻布。吉拉甚至连麻布都没塞,牵着自己的女儿,跟被帕亚称做老迪克的军士走在队伍的中间。

一行人安静地行走,直到山林被浓雾笼罩,才来到他噩梦的起点,那个被村里人叫做野松林的地方。

他看着不远处那棵两人合抱的银杏树,不自觉泪流两行,浑身发抖。他生怕那个瘦小的幽灵捡起肉片,突然走到面前,质问自己,挥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也会痛,也会恐惧,也会绝望。

他猛地看向坐在一个还未长草的小土包旁的帕亚。

借着篝火的光亮,他看到那个已经抠掉泥块的男人,将一束从路上收集到的野花放到小土包上,在上面轻轻地拍了拍。

“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他在心里呐喊,眼睛倏然转向桑迪,“是那个男人,那个变态的恶魔,是他逼着自己这样干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的同伴们可以做证。”

他求助的眼神看向同伴,凯伦、容克、乔西,他们齐齐看着那个小土包,默默流泪。他看到吉拉走到小土包旁,跪在那里,双手合起,举到胸前。

一阵哀婉的旋律随着她嘴唇的开合缓缓传来。

他躁动的灵魂在旋律声中安稳下来,落回心间,令他不再如之前那般畏惧。

一曲终了,吉拉在小土包上轻轻一吻。他感觉那颗随时都要冲出小土包的幽灵躺了回去,酣然入睡。

“我必须向你的母亲致歉。”

吉拉抚着小土包,柔声说道。

听完她的祷告,帕亚的表情舒缓了很多。他看了看面带忏悔的几名孩子,沉声说道,“我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一切,这位夫人。请允许我对你的善良表示感谢。但是,他们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是应该的,帕亚队长。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这样,才算公平。”

“你是位值得尊敬的女士。”

“请不要这样说,帕亚队长。作为母亲,应该跟自己的孩子受到同样的惩罚。”吉拉哀叹一声,起身走到站在木轮车前的亲人面前。

她请求老迪克将自己的双手也捆上,嘴里塞进麻布。

面对这位美丽的母亲执拗的请求,老迪克颇为犹豫,只好求助地看向帕亚。

“我相信有忏悔之意的孩子们,是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威胁的。给他们个祈祷的机会吧。”

接收到帕亚的指令,老迪克点点头,取出四个小孩嘴里的麻布,让他们跟两名女士,与士兵们一起坐到火堆旁,自己则拉着帕亚走到一边。

他从鼓囊囊的怀里掏出一双还很新的麂皮皮靴,塞到帕亚手上,告诉他多少拿点,要不然,手下们也会不太舒服。

帕亚默然,看了看皮靴的前任主人,那个低着头,将母亲和妹妹搂在怀里,叫容克的小伙子。

他叹了口气,坐到地上,脱下那双里面还很潮的旧皮靴,将脏兮兮的脚在草皮上蹭了蹭,塞进新皮靴里。一股暖意瞬间传来,他愉悦地发出一声呻吟。

帕亚将那双旧皮靴放到老迪克面前,指着那群赤着脚,只穿着单衣的犯人,说,“好赖给他们留点裹脚的东西,也能走得快一点。”

老迪克尴尬地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活,他可不敢保证,自己的话一定会被憋疯了的士兵们听进耳朵。

帕亚好像也知道结果,无奈地笑笑。

少了包裹住体面的那层束缚,几名刚成年的少年,感觉比之前更加容易亲近。沉默过后,他们一起看向突然跟来的休伊,谁也不好意思先问出那句话。

这时,一脸怒容的伊琳从容克怀里钻了出来,眼神里射出无数把小刀,似乎要将休伊切成肉块。

尽管在此之前,莫顿已经将发生在这次成年仪式中的一系列灾难,归咎于作为小头目的容克没有起到很好的领头作用。不过,这个解释,她可不愿意接受。并且,她觉得要是换作自己,说不定还会做得更解恨一点。比如,把那顶豪华帐篷前的火堆浇灭,让那个不合群的家伙离自己远点;比如,把他带去的肉食扔给汉尼吃掉,好让他凭双手获得食物;再比如,在陷坑上扔几根原木,狠狠惩罚那个仗着一身横肉,抢夺猎物的混蛋。

再说,休伊后面的做法,怎么能只用轻飘飘的一句“报复”来掩饰呢?他分明是带着满腔仇恨,要将置几人于死地,还要拉上全村人的安危,为他的懦弱和愚蠢陪葬。

要不是他,容克他们会遭受那样的艰难吗?那名无辜的士兵会惨死山林吗?容克会成为村里人眼中的叛徒吗?自己一家会差点被当成祭品吗?自己会搬离安宁的村落吗?

还有乔西那个白痴,要不是他,城防军怎么会这么快就赶上来。

这两个在村里总爱高昂着头颅,把别人都当成傻瓜的混蛋,一离开父母的保护,简直就成了可怜的废物。

“你是特意跟过来看几条丧家野狗笑话的吗?”

脸上挂满泪水的伊琳,冲休伊低声咆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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