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明天要上山,休息吧。”男主人下达了赠礼仪式结束的指令。

女主人像往常一样,在两个小主人的脸颊上轻柔地贴了贴,互相道了晚安。

汉尼起身,走到右边的房门口,把倚在门框上的莫顿往里面拱了拱,回头看向兄妹二人。

容克从火堆里拿出一根燃烧的木棍,交到伊琳手里,自己从墙角搬来一个上面伸出两根管子的陶罐,扣到火堆上,屋子里的亮光顿时暗下不少。接着,他将管子与另外两根延伸出来的陶管接上,又在火堆旁检查了两遍,这才从伊琳手中接过火把,牵起那只小手,朝自己走来。

他在伊琳那张令自己痴迷的、红扑扑的脸颊上亲了亲,而后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走吧汉尼。”

汉尼知道,愉快的时光结束了。他不情愿地哼哼两声,随即想到,马上就能回到自己的干草堆,心情又好了起来,朝伊琳看了一眼,当先跑出门去。

容克挽起木弓,捧着麂皮靴,刚踏出木屋,一股冰凉的新鲜空气立即扑入鼻孔。

他轻轻带上吱呀作响的木门,借着火焰的光芒,开始以一个成年人的目光,重新审视这座山脚下的小木屋。

与村子里其他人家那种,只盖一间房屋,人和牲口混住在一起的情形不同。爸爸从一开始建房的时候,就将房间隔成两间,连牲口和宠物,也在院子里给它们单独盖了木棚或是披屋。

他以前是和妹妹住在一起的。去年下半年,伊琳过完十五岁生日。爸爸和他将汉尼居住的那间木棚围上一圈篱笆。自那之后,他便从妹妹的房间里搬了出来,跟汉尼,以及五只山羊,十四只小鸡做起了伴。

容克推开半掩着的木栅栏,走进木棚,将火把插到篱笆的缝隙里,用袖口擦了擦那双新皮靴,将之小心地放到自己的木床上,又把木弓靠到床头,还不忘指指躺在干草堆上,朝皮靴看过来的汉尼。

他进来的动作和亮起的火光,将熟睡的小动物们惊醒。它们抬起头来,机警地朝四周看看,见到熟悉的面孔后,又安然睡去。

容克坐到床沿,再次拿起那把橡木做的弓箭。扁圆的弓架,显然被爸爸细心地打磨过,结实且坚韧,握在手中,既圆润又舒适。牛筋拉出的弓弦,紧紧地绷在弓架两端,吹口气上去,就能听到嗡嗡嗡,强劲而充满活力的低鸣。

他忍不住想马上就试试这把木弓的威力,目光瞟到正半睁着眼睛看向自己的汉尼,微微一笑,就此作罢,将木弓放了回去。

他又捧起那双散发着好闻的气味的皮靴,手指沿着鞋尖缝线的针脚,一直摸到厚实的羊毛里衬,眼光变得异常柔和。

他低呼一声,抱着皮靴重重砸到床上。飞起的松木鞋不偏不倚,正中脑门,将他从梦幻中敲醒。

容克揉着脑袋,愣愣地看着那只诚实的鞋子,嘿嘿一笑。他从床上爬了起来,捡起木鞋,举起火把,赤着脚,朝院子里的水缸走去。

他往打湿的鞋上撒上一层草木灰,用丝瓜蔓仔细地清洗起来。

料峭的山风不时拨弄橘红的火焰,惹来它呼呼的反抗,将一上一下的影子拉出很远,一度越过篱笆墙。竹筒里的水滴聚成一团,迎合着刷刷刷的节奏,适时落入水缸,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我来吧。”

一个顺滑的柔声加入进来。

容克头也没回,“水太凉了。”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比水还凉,他直起腰身,对伊琳笑道,“睡不着?”

“嗯。”

“怎么,又有哪个坏小子的妈妈来打你主意?”

伊琳叹了口气,拎起裙摆蹲了下来,“凭什么我们到十六岁就只能嫁人。”

“哈,要不,明天你跟我一起进山狩猎。”

“我才不去,跟你一起的那三个男孩,一个比一个古怪。”

“古怪?”容克挠了挠头,倒也没有否认妹妹的说法。他抛开那些念头,调侃道,“要不,让村长大人为女孩们也搞个狩猎仪式。”说完,自己先摇起了头,“不行不行。不过,可以把女孩的成年仪式,改为比试谁做的皮靴最漂亮,到时候,你一定是全村最厉害的那个。”

伊琳莞尔,“布兰妮比我更厉害。我都是跟她学的。”忽然,她快速地拍了拍容克的后背,“你可一定要把布兰妮娶回来,不能便宜了其他的坏小子。”

“哈,乔西要是听到这句话,肯定比我更高兴。”

听到容克的话,伊琳脑子里马上冒出一个与布兰妮的面孔有几分相像,都是白净的脸颊上点缀着几颗小黄斑,挺翘的鼻尖在末端微微上翘的男孩。他虽然是布兰妮的哥哥,可除了长相,再找不出其他的共同点。

布兰妮是多么文静,多么灵巧的一个姑娘啊。她几乎每天都会来找自己。两个人坐在火堆旁,或是在院子里,背对着太阳,边干着手工活,边聊着永远也说不完的话题。连妈妈都说,两个人简直就是最亲的亲姐妹。

而那个乔西呢?哦,那个冒冒失失的家伙,总会在她们认真干活的时候,干出一些愚蠢的事情。比如突然往她们织的麻布上扔来一只蟾蜍,或是往脸上涂满草汁,还要在脑袋上插上两只牛角,慢慢地出现在窗前。听到她们哇哇大叫,乔西和其他几个坏小子,便狂笑着跑开。

“啪”,清脆的掌声在院子里响起。

“你打我干嘛?”

“谁让你每次都在。”

容克摸着脑袋,不解地看着妹妹,嘀咕着,“该不会真是那个臭小子吧,居然没告诉我。”

“你再说。”

容克撇撇嘴,低下头,继续干他的活。一想到妹妹等到过完十六岁生日,真的会嫁人,他心里有种淡淡的失落,连渴望已久的狩猎仪式也变得索然无味。

“乔西的妈妈,真的来过啦?”

“什么?”

“嫁人呀。”

“嫁什么人?我说要嫁人了吗?”伊琳眼睛一瞪,“我不管,反正你得把布兰妮娶回来。”说完,一抖裙摆,站起身来。

容克的工作也刚好完成,朝伊琳做了个鬼脸,“我尽力。”

他一手拎着木鞋,一手牵起伊琳,并肩往回走去。直到那道娇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他才微笑着重新关上木门,回到自己的木棚。

火光消失,周围再次冷清下来。容克没有马上睡着,瞪大眼睛将村里几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孩,一一对比过去。乔西,还不错,最少很听自己话。凯伦么,他家那条猎犬可真帅。休伊……算了,不可能是他……

容克小声的嘀咕逐渐没入动物们的鼾声里,而后,汇入丛林里高高低低的嘶吼声里。雾气从篱笆的根部升起,逐渐深沉,直至将整个小屋笼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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