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天还没亮，村子中央铜钟旁的小广场上就聚集了很多人。

站在人群中间的，是今年参加古老的成年仪式的四个男孩，还有陪伴他们出征的四条猎犬。

女人们无声地为孩子们再次掖了掖紧身的短打猎装。男人们则检查着各种装备，弓箭、箭袋，柴刀、猎刀，以及麻布背包里的火镰、绳索……

汉尼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早就进山，不过，他感觉今天的氛围与往日不太一样。他从四位主人的表情里可以看出，现在不应该表现得太过欢愉，于是，安安静静地蹲坐在容克身旁，顺便打量着自己的几个同伴。

这一打量，汉尼不禁暗自窃喜。

更早的时候，他发现背上储物袋的袋口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支紫色的风信子。这个太过阴柔的装饰，令他一度羞于面对站在自己右边的黑妞。

哦，黑妞就是那个每天跟伊琳一起玩，跟伊琳一样可爱的小姑娘家的同伴。当然，也是自己的……已婚妻。他已经在对方面前发过誓，等这次从山里回来，就让她为自己生很多只小猎犬……一想到黑妞，他总是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的确不是聊那些话题最好的时机。

他之所以窃喜，是因为发现了比自己更加难堪的同伴。

左边那条，跟它小主人的身材同样壮硕的伙伴，身上的储物袋也比其他伙伴的足足大了两三号。看到对方踉跄的脚步，伸到极限的舌头，汉尼不禁为自己可以保持优雅的姿态，感到由衷的欣慰。至于那支风信子，唔，哈，那是储物袋该感到丢脸的事。

为了让现在愉悦的心情能维持尽可能久的时间，汉尼刻意不去看大块头左边的那个同伴。要知道，即便只是跟那个家伙站在一排，自己就已经付出了极大的勇气。

那个灰色的家伙，浑身散发出一种，令自己不由想夹起尾巴的气息。嗯，跟他小主人身上的气质非常相像。汉尼朝自己小主人的身后看了一眼，该死，看来自己是真的被那股气息影响了，居然忘了主人们是不长尾巴的。

正当汉尼觉得自己的勇气即将耗尽之际，一名牙齿上开了几个洞的老男人走到几人面前，发出一声漏风的指令，“出发吧。”

最后一个音符还未落下，汉尼便快速远离了那股令他不安的气息，一溜烟朝山坡上跑去。他一口气跑到半山坡，才透过薄雾往后看。广场上的人们早已散去，只留下两三个身影。他知道，那里肯定有自己的男主人。

莫顿的确没有离开，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隐入雾气中的孩子们。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没走。那个发出号令的老人，依旧遵守着村里的规则，送走最后一名参加成年仪式的孩子。

待所有人的身影越过山脊，老人才走到莫顿身旁，“莫顿骑士。”

莫顿微微颔首，“村长大人。”

“其实，容克是可以不用参加这次成人礼的。”

“猎人就应该遵守山林的规则。”

“说得对极了，莫顿骑士。”听到这句话，村长大人显然非常开心，捋着稀疏的白胡子，“算起来，你们来里尔村也有三四年的时间了，可真快呀。”

“三年七个月。”

“噢。参加完这次成年礼，你们就算是真正的里尔村人了。”

“这是我们的荣幸。”莫顿再次颔首。

“也是我们的荣幸莫顿骑士。”

莫顿看了看天边泛起的梅花白，束紧了腰间的麻绳。

“听说山里的叛军又多了起来。”

“从来没有停过，村长大人。”

村长看着容克等人消失的那个山顶，“孩子们这次进山，可千万别把他们招惹来。”

“村里的规矩，他们都记得很清楚。”

“难说，毕竟是孩子。而且这次的四个小孩，还不大一样。”

莫顿点点头，挽起铜钟的钟绳，“确实。”

“乔西和凯伦，你知道的吧？”

“乔西那个孩子，我知道的多一些，热心，不过，比较……冒失。凯伦平时话比较少，像个小大人。”

村长哈哈大笑，说起一段广为村里人所知，被所有的人挂在嘴边，取笑了乔西好几年的故事。

乔西一家刚到里尔村的时候，与其他人一样，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建房。当时，乔西和布兰妮还很小，家里能干活的只有他父亲一个人。小乔西为了帮父亲分担压力，就想向村里人借一头驴子，跟父亲一起上山拉木料。

但是，他们刚来，跟村里人还不熟，再加上谁会轻信一个小孩，将这么贵重的牲口借给他去用，便纷纷拒绝。

这时，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一天晚上，他趁家人不注意，独自牵着自家的驴子，溜了出去。

“然后呢？”莫顿饶有兴趣地问道。

“然后，哈哈哈哈……”村长拍着大腿，笑得胡子直打颤，“他家里过了好久才发现孩子丢了，驴子也不见了，就发动全村人寻找，一直找到半夜。最后，最后，哈哈哈哈……”

村长蹲到地上，捂着肚子才把故事讲完。他说，村里人最后是在自己家的驴棚里找到乔西的。他小手里攒着一个小布包，抱着脑袋，鼻青脸肿地缩在墙角，嘴里还一直嘀咕，“奇怪，真奇怪”。旁边的两头公驴，一头躺在地上，屁眼上面一片泥泞，另外一头站在乔西跟前，蔫头耷脑，不时还撩起蹶子踹他一脚。

“公驴？”莫顿愣了愣，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亏那小子想得出来”，他笑骂一句，脑子里浮现出当时的场景，不禁也跟着村长笑出声来。

忽然，一团黑球从二人身旁掠过，向山坡狂奔，“休伊，休伊……”的喊声紧随其后，姗姗来迟。

莫顿止住笑，惊讶地朝山坡上的那团黑球看去。只见那团黑球以与体型极不相称的速度向上蹦跳，转眼消失在四个孩子进山的山脊处。过不多时，那道身影再次出现。这次，莫顿终于看清楚，那团黑球，不过是裹在熊皮大衣下的一个肥胖的女人。那个女人连正眼都没瞧莫顿和村长，顺着来路匆忙远去。

“休伊的妈妈，奥兰多太太。”

村长倒没惊讶，低声向莫顿解释。

“啊，这个，是吗。”

“休伊的爸爸，比她还要……还要……”村长两只胳膊轮流挥舞着。

“健壮？”

村长摇摇头，翻着眼睛想了半天，“莽撞。”

“噢，是吗，是吗。”莫顿挠着头，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只好再次看向山脊，“真是一队奇妙的组合，希望，一切顺利吧。”

他看到天边已经出现一抹淡金色，向村长再次颔首，挽起钟绳，敲响了高挂在木架上的铜钟。

不多时，二十几条不同毛色的猎犬吐着舌头狂奔而来，面对着莫顿坐下。接着，一群从五六岁到十五六岁不等的孩童，打着哈欠来到广场中央，站在猎犬身后，姿势反不如猎犬们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