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尊严与生死13(2 / 2)

马文学笑道:“没错啊,这里虽然是广州,可毕竟只是广州市的一个区的一个小村子,她不是村妇是什么?”

“哈哈哈,对对对!你可笑死我了!”庆狗子一屁股坐在床上笑得直打滚。

马文学看了看这间房说:“做生意我不内行,而且你们也才刚起步,我也帮不了你们。我晓得你早出来几年比我有经验,你帮我找一个厂上班,我现在需要安定下来。先赚钱养活我个人才是眼前最紧急的大事。”

“好吧,包在我身上!”庆狗子从床上弹起来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劝你不要进厂是多么地替你着想!”

庆狗子当晚带马文学出去体验夜生活,吃烧烤,喝啤酒,并极力怂恿他学会做一个社会人。首先第一个要学会的就是喝酒。马文学倒不是不能喝,只是酒的味道实在不如饮料好,尤其是啤酒更是一股子怪味。他不想太扫庆狗子的兴,陪他喝光一瓶啤酒后坚决不喝了,他是有原则的人。庆狗子又趁着酒兴要帮他化解与父亲的芥蒂,先是打电话跟马大毛说了他的早餐生意做的还不错,然后扯到还钱上。最后说到马文学跟他在一起,会帮他找到工作。

马大毛根本没心情听庆狗子说酒话,既然儿子已经有了下落他就放心了。他在为自己收不到工钱而焦躁不安,欠他工钱的就是那个叫“阿超”的本地村民,据说是个泼皮无赖,典型的地头蛇。今年零零总总的合计欠了马大毛两千多,每次都是马大毛接的活然后叫上老乡一起干的,收款自然也要他出面。

阿超不知道全名叫什么,看起来比马大毛小几岁,马大毛只知道大家都叫他“阿超”。个头只有一米六,四肢过于发达显得矮胖,每次都以油腻的中分头、深色系短袖、口袋特别多的短裤加上人字拖的形象出现,脖子上挂一串有细微掉色的金花生项链。他一开口能听懂粤语的人都会被逗笑,可能是俏皮话特别多,但是马大毛根本听不懂他话里面的笑点,他只觉得阿超喜欢骂“丢你老母”之类的脏话。

“丢你老母啊,边有你咁大清早就上门讨工钱嘅?太唔吉利,返去吧,月尾才出粮嘅啦。”

马大毛一大早就带着自己的小账本找到阿超家,在那个非常深的巷子里面想准确找到那个二层小楼实在不容易,太多相似的房子和巷子,让马大毛分不清。阿超一如既往去茶楼喝早茶,他老婆在门口烧香拜神,摆上几个苹果虔诚作揖。马大毛感到诧异,因为在他老家女人是不能参与祭祀的,那是男人的专利。更不同的是,在他的老家男人如果敢好吃懒做让女人下地干活,必然被人人声讨。他却多次看到阿超早上去喝早茶,他老婆有时在市场摆摊卖点青菜,有时则像是骑了摩托车去上班,大概也才三十几岁的样子却熬成了黄脸婆。而阿超早茶喝完嘴上叼根牙签,一脸酒后的红晕哼着小调去大榕树下聚赌,或者在树下找个阴凉处一躺就是半天。

马大毛听不懂阿超的话,他收回账本呆呆地站在那里不走,阿超看他那样也是无奈,把短裤的每个口袋都掏一遍给马大毛看。然后大步回到自家院子里面拎出一串青皮香蕉递给马大毛,“拿回去吃吧,再等几日我给你结账啦。”

“那你说等几天结账?你说月底,现在就是月底啊。”马大毛接过香蕉笑了。

“放心啦,我阿超说话一向有保证,骗你干嘛?我说的月底是阳历,你不要老是农历月底来找我好不好?”

阿超倒是从来没有对马大毛耍过流氓,动过粗,一直都是嬉皮笑脸应付。拿出烟给马大毛点上,然后连哄带骗的把他推走,马大毛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先让他拖欠着。回到住处老乡兼工友们都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马大毛把香蕉分给他们了,向他们保证道:

“阿超这个人虽然赖皮,但是还从来没有赖过我们的账。放心,过一段时间我再去找他要。”

到了阳历七月底,阿超没有把欠账结清,又叫上马大毛他们去帮忙卖鱼。到了收工时马大毛拦住阿超讨要工钱,阿超还是没有,他说的很直白:

“我现在真的没有,再等等,我这鱼卖了也没拿到现金啊。”

马大毛转身尴尬地看了看印小毛他们三个,三个工友在那里一脸的不爽,他又继续说:“老板,不能再拖了,我们也需要钱生活啊。”

“我知我知,要不你们从我这鱼塘里面捞点鱼去卖,卖多少钱都是你们的。”阿超也是一脸难色,见马大毛有种被耍了的气愤挂在脸上,于是又说:“好吧,现在荔枝正是上市的好时节,价格比较贵,我地里面有几十棵荔枝树都挂满了果。你们都去摘了吃,或者是摘了去卖,算我欠你们工钱的利息行不行?”

马大毛听阿超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了,于是退一步道:“这也行,不过我个人是可以等的。只是他们等不起,家里都等他们的工钱开销。我先把他们的工钱付了,你一定不能拖太久了。”

“放心啦,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你告诉他们,缺钱了就去摘荔枝卖,我说了是算数的。”阿超又神秘地对马大毛说:“你想不想换点轻松的事情做?”

马大毛听得一头雾水,阿超告诉他,2010年广州要举办亚运会,整个广州市不分市区乡村都在大搞公路和市容改造,需要全面重新搞绿化。他们这个镇大部分有公路的地方都要建什么绿道和驿站,他正在通过层层关系网争取拿一个项目做,让马大毛他们帮忙施工。

“知道我今年为什么这么穷了吧?钱都拿去当‘敲门砖’了!市政工程你知道的啦,油水很多的。这是一个百年不遇的发财机会,也许就是我等了半辈子的翻身机会。我发达了,你自然也会跟着我一起赚钱的啦。”

马大毛听得眼睛一亮,然后又担忧地说:“我听说市政工程收款很难的,我怕工干完了一拖几年都拿不到钱。”

“你不需惊,收款的事有我呢。你只管跟着我把工做好就行了。你想想,如果干一天可以有五天甚至十天的收入,被拖欠一两年工钱怕什么呢?你选择工钱高的还是工钱低的?”

马大毛想说,他还是宁愿干工钱能及时结账的,但是他没有说出来。对于阿超给他画的饼他也并没往心里去,只希望阿超不要拖欠他眼前的工钱太久。阿超也是会为人,为了平息马大毛他们的情绪,每个人送了一大条罗非鱼。

他们每个人都提了一条五斤左右的罗非鱼回家,李大毛和印小毛都很满意,只有覃老五撇着一张地包天的大嘴闷闷不乐。马大毛把自己的鱼交给印小毛替他杀了抹上盐挂起来晒,他说他要去取钱给大家发工钱。印小毛拦住他道:

“大毛哥,你不要这样嘛,工钱没收到就让我们等几天算了,哪有让你贴钱的。”

马大毛说:“你一个人当然不怕,他们两个都有一大家子人要吃饭,我不想再拖了,先垫付给他们算了。”

“你不要听他们瞎JB哭穷,他们都不缺那点生活费。昨天还邀我跟他们去看摩托车,说要买新的。”印小毛把一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让人不敢直视。

马大毛已经从房间翻出了存折,他看到了印小毛昨天才买的一辆二手的女士摩托车,“你技术行不行啊?有把握的话带我去银行取钱。我那自行车又坏了,修都懒得修了。”

“我技术肯定是没得问题的,我一只眼睛看得比他们都清楚,放心,保证你平安出门,平安回来!”

马大毛取了钱也去了摩托车专卖店看了看,新车都要几千块,他没舍得买。回到住处把三个工友的工钱垫付了,听到覃老五说想转行,不打零工了想去建筑工地打杂。而李大毛则说他们两口子想去那些花场做长工,两夫妻一个月三千块钱还有住处。他们现在求的是一个安稳,跟着他马大毛打零工有一天没一天的,累倒不必说,关键是每个月的收入没保障。

“你们两个家伙都想得太美了!”印小毛一边给马大毛检查自行车一边说:“搞建筑没得搞头的,每天一大群人准时上下班,处处被那些狗日的管,一点自由都没得。做事的地方没得厕所,我从前随地尿了一泡尿,结果还被扣了我五十块钱。”

印小毛一番话说得覃老五蔫头耷脑,他也没放过李大毛:“你不要以为花场的事情就轻松,老板会一直盯到你做事,手上稍微慢了一点就会说怪话。花场卖货的时候最恼火,没完没了的一直做,还没有加班费。我们这一行虽然不是天天都有事情做,但是好在自由,不开工的时候你们也可以去找事情做啊。不想打工了还可以当老板嘛,开个花场也行。”

“小毛,你不要挖苦我们,我们要是有本钱早就开花场当老板了。”说软话的覃老五的大个子也显得很弱小。

马大毛说:“只要你们敢相信我,我就多接点事情一起做。不是没有活干,是有的人我信不过他们不敢接,怕他们不结工钱。阿超说他准备要接工程来做了,到时候他肯定要叫我去给他做,我没表态。他现在都没得钱给我们,到时候欠得更多了更麻烦。”

“唉,想赚钱真难啊!不晓得那些有钱人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好像永远都花不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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