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走马开花(中)10(1 / 2)

长坪镇有屋舍近三百,除去柴房仓库之类的也有二百之数,其中民舍简屋为主,别院雅舍不过寥寥,多位于镇中交通便利之处。

出张府,沿道向镇外直行,半途见一山道,拐至山道,沿山道行向镇外山包,复直行,不多时便可入竹林。

媒人走在前头,嘴里念叨着时辰和步骤,几片鲜嫩的竹叶拂过两名家丁肩上的扁担,竹笋也从土里冒出尖儿来打量着这一行人,那采礼上的红布成了这片竹林中最亮眼的颜色。

孙磬二人行在末尾,阳光被细密的竹叶剪得支离破碎,斑斑驳驳的落在他们脚边,将竹林照成透亮的绿。

“怎么了木头?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

燕芩芩歪着脑袋,打量着孙磬看上去一如往常的脸。

“...有那么明显吗?”

“嗯。”

明明自己已经很注意不要把想法体现在脸上了。

孙磬用食指按压习惯性微微皱起的眉头,有意放慢了脚步。

“婚娶一事,我是不太懂。若是按照惯例,可曾会准备得如此仓促?”

“当然不可能咯!”

燕芩芩心领神会的跟在他身旁,竖起手指小声向身旁这块木头普及常识。

请期,即由男家择定大喜之日后,备礼上门,向女家请求同意的环节,也叫送日头。

“婚嫁乃是人生大事,从生辰八字到仪式流程,一样都马虎不得,尤其是男方,要准备的事儿多着呢!明天就要娶过门的媳妇,今天才想起来去请期,肯定有问题!”

燕芩芩的一番解释招来孙磬有些诧异的目光无声的注视。

“你怎地知道得如此详尽?”

明明平日里是一拿起书卷不是转头去看那窗外蝴蝶便是着急与去周公相会的性子。

“怎,怎么!不行啊!”

燕芩芩小脸一红,跺着脚踩着脚下竹叶,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女孩子家多多少少都会想过的啊!自己的如意郎君是什么人啊,嫁人啊之类的......”

到底是少女怀春的年纪,那些坊间的爱情话本怕早已经不知在女弟子之间传阅了多少遍。

正说着,前方忽然吵闹起来,嘈杂的争吵声打破了这片竹林中的宁静。

“怎么了,出了何事?”

孙磬与燕芩芩对视一眼,径自走进争吵的中心。

在方才两人谈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一处小院门前,脚下铺满竹叶的泥土路不知何时换成了铺着鹅卵石的小径,竹节劈成的篱笆微微泛黄,被麻绳捆个结站在小径的两旁,手法虽粗糙,却胜在持之以恒,在那院墙外圈出一片小小的花圃。

稍远处院门紧闭,不高的院墙带着几点斑驳和水渍,墙头的旧瓦被日头晒的泛白。

在紧闭的院门外,一男子身着深蓝布衣,手中一根长棍正直直指向那媒婆,扁担与箩筐跌落在地,那刺眼的红布与打翻的礼品滚作一团。

“你们这群走狗!倩小姐不会收那个狗官的东西,再敢到这儿来,别怪我不客气!”

“唉哟!李公子话可不能这样说啊,那媒娣之约怎能说解就解,这是要坏了规矩的呀!”

“什么狗屁规矩,先吃我一棍!”

媒婆从地上爬起来,手舞足蹈正欲再要争辩,那男子已经举起手中长棍作势欲打,吓得媒婆脚下一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长棍高高举起,却在落下时遇到了意外的阻碍,墨色的剑鞘牢牢架住长棍,持剑少年的表情却古井不波,在这场争端中显得格格不入。

“有话好说,不必动手。”

那李公子先是一惊,随即便认出了孙磬身上的服饰,手中力道有增无减,意图将孙磬压退。

“辰青宗弟子什么时候也成了趋炎附势的走狗!亏得还说自己是名门正派,我呸!”

孙磬也不辩驳,只是后退半步,借力将长棍偏向一旁,也不还手,只是打量着李性男子。

男子不依不饶,长棍自下挑起直冲孙磬门面,孙磬偏头让开棍势,手上却仍然不见动作。

只见长棍连刺,却被孙磬一一闪过,连他的发梢都不曾碰到,男子见状,面露焦急之色,攻势也变得杂乱无章起来。

孙磬看准时机,一把抓住长棍顶端借势附身,身体如同杠杆般将那长棍一举夺过,随手丢在一旁。

“我无意与你争斗。”

似乎是孙磬游刃有余的模样惹恼了那男子,见长棍被夺,男子一咬牙,竟骤然俯身两手微微触地,身形似草间蛇蟒一般突袭而来,四指直戳孙磬双眼。

孙磬眉头微微一挑,似乎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身体上却毫不拖沓,侧身躲过攻击,一手抓其左臂的同时绊其脚步,就这样向前轻轻一拽,男子便脚下一空,扑倒在地。

“你,你这混蛋!”

男子从地上爬起来,不依不饶的连续出拳,动作耿直而又鲁莽,故而总是还未出招就已经被孙磬识破路数,只需微微一动便可闪过,反观那男子已经有些气喘吁吁,就连挥拳的动作都变得迟钝。

孙磬反手抓他手腕,借力转身让过他攻势,男子脚下不稳,手舞足蹈往前扑出去两步才停下,又挥拳打来。

只见孙磬只守不攻,两掌或擒或引,将男子攻势一一化解,又不伤他分毫,正是辰青宗看门绝学之一的天青拂云手。那媒婆家丁,哪见过这般这等场面?全都傻了眼,看得目瞪口呆。

“哈...哈...你这,混账......”

李姓男子体力不支,两手支着膝盖气喘如牛,只有那眼神还直直瞪着孙磬,似乎仍不愿放弃。

孙磬不理睬那目光,转头看向那紧闭的院门,也不言语,只是投去平静的目光。

吱嘎。

有人拨开门栓,那老旧的院门缓缓开启,一女子的声音自门后传来。

“李羌大哥,莫要再逞强了。两位,请进吧。”

孙磬偏过头,与燕芩芩对视一眼,无言的点点头,伸手拦下正喜出望外,招呼家丁们又抬起扁担的媒婆。

“你们在这等着。”

“可,可是这采礼,照规矩是——”

孙磬不曾理会,跟在那李姓男子身后,径直与燕芩芩跨过门口进那院中。院门又关上了,只留下媒婆和几个家丁在门口面面相觑。

小院不大,但对寻常人家来说又显得宽阔得有些多余,本应摆放着乘凉桌椅的地方现如今空空如也,一方小小花坛中栽种着的野花成了这空荡院内唯一的点缀。

踏入院中见一栋二层小楼,结实的梁柱和雅致的偏廊撑起洒满落叶的屋檐,在那微微泛白的青瓦上还残留着手法略显笨拙的修补痕迹。

一女子立于院中,看面容正值桃李年华,扎起秀发一席白衫,虽不曾上妆,少了些胭脂水粉的点缀显得有些寡淡。称不上国色天香,但观其举手投足之间,也可称得上是知书达理。

女子朝孙磬二人行一礼。

“小女子杨倩,见过二位少侠。方才多谢少侠手下留情。虽有些唐突,但小女子有一疑问,不知少侠可否解答?”

“在下孙磬,姑娘不必多礼。”

没有拒绝,即是默许。

“孙少侠不似会为金钱所动之人,又为何应了那张县令的要求来到此处呢?”

杨倩眉眼低垂,语气彬彬有礼,却不住让人觉得有些冰冷疏远之意。

“只是想知道真相。”

“真相。便是知道了,那又如何呢?”

杨倩低下头,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便转身向屋内行去,看不见她脸上神色,几片干枯花瓣停留在绣花鞋边,却留不住她脚步。

“那,那个...倩姑娘!我再帮你打扫打扫院子吧!还有院墙上的瓦片,我也一并帮你补上!”

在一旁闷头闷脑沉默半晌的李羌左顾右盼了好一会,这才开口喊道。

“那就劳烦李羌大哥了。”

杨倩脚步不停,只是淡淡应答道。孙磬与燕芩芩对视一眼,便跟着杨倩走进屋内,只是燕芩芩不由得回头多看了正讪讪挠着脑袋的李羌两眼。

门厅宽敞而空荡,门上雕花可见主人家优渥的财力,可现如今不见本应摆设在厅内的装饰陈设,只剩一副随处可见的桌椅孤零零的呆坐在角落。

几块淡淡的痕迹哭诉着原本悬挂于墙上的字画的琳琅满目以及如今的空空如也,就连角落的屏风灯台都让人拆了去,独留下一盏小小的油灯搁在桌沿。

“家父曾是长坪县的乡绅,中秀才,说不上家财万贯,也能称得上是衣食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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