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宋斤鲁削,国之利刃:刘裕17(1 / 2)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这是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其中的一句。这阙词很出名,是九年义务教育必背宋词。辛弃疾怀古的地点就是题目中提到的京口,是今天江苏镇江,风景秀美,旅游热门,而词中提到的“寄奴”正是南北朝时期,南朝刘宋的开国皇帝,刘裕。

刘裕不是京口人,祖上迁居到此,他也就出生在这里。他姓刘,好像从汉朝以后所有姓刘的都能跟刘邦攀扯上关系,刘备是,刘渊是,刘裕当然也是。根据族谱,他是刘邦亲弟弟的二十一世孙,虽然很远,但是总比刘渊一个胡人硬攀亲戚要强。

刘裕母亲早亡,父亲再娶后没多久也去世了,只留下继母带着他和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因此他家里很穷,虽不至于要饭,但入不敷出是肯定的,小偷小摸的事估计他小时候也干过。

长大后的刘裕便不再是当年的那个穷小子了。他变成了今年的穷小子——仍旧很穷。在那个“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时代,他完全没有一丝翻身的可能。

据说刘裕名不见经传的时候欠一个叫刁逵的人三万钱。

三万钱是多少钱呢?

东晋陶渊明说“不为五斗米折腰”,这五斗米合成现在约80斤大米,就算是顶级东北大米10块钱一斤,5斗米也就不到一千块钱。而东晋末年“五万非是大数目,斗米价昂值万钱”,物价跌宕成谜,一万钱有时候都买不到一斗米。那么也就是说刘裕欠刁逵的这三万钱,核算成今天的人民币,顶多也就在500到1000块钱之间。

刘裕却迟迟还不起钱。

刁逵干脆给刘裕抓起来逼他还,估计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这时候一个叫王谧的人,平时与刘裕还算有点交情,反正钱也不多,就替他还了。

所以估计刘裕30岁之前的情况绝对比刘备当年还要差,顶多比当过奴隶的石勒强。

而那个替他还钱的王谧后来成了东晋末年第一叛臣桓玄的狗腿子,桓玄逼迫晋安帝让位的时候,还是这位王谧王大人亲手解开天子玉玺上的挂绳。

“桓玄将篡,谧手解安帝玺紱”

那个债主刁逵,是士族官吏,一向富裕。他后来也倒戈向叛臣桓玄,还做到了“豫州刺史”这样的官。

作为谋逆者的同僚,刁逵和王谧的结局,早在年少时的这“三万钱纠纷”就已经注定了。

公元363年,东晋还在桓温大人的手心里的时候,刘裕出生在京口。因为自小家贫,刘裕大约没读过几天书,文采几乎没有。在那个书法大家多的像早市的大白菜一样的时代,他的字竟写得歪七八扭,惨不忍睹,以至于后来他成名了,他的“诸葛亮”刘穆之还教过他怎么练字。

大约十八九岁的时候刘裕生命中第一个贵人出现了,就是他的结发妻子臧爱亲。

爱亲小姐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父亲也算是个芝麻小官。估计刘裕当时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刘邦后人这一点“尊荣”。可想而知,新婚之初,他应该是不被老丈人家看得起的。

公元383年淝水之战爆发,这一年妻子给刘裕生下一个女儿。而二十多岁,平日又粗莽好武的刘裕肯定受了东晋赢了前秦这碗鸡血的影响,他毅然离开新妻幼女,参军去了。

打败前秦的是谢玄的北府兵,而北府兵的老巢就在京口,所以刘裕去参军,就是奔着北府兵去的,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这支军队在十几年后竟然会完全归自己所有。

淝水之战后,谢家被皇帝司马曜排挤,谢安谢玄相继去世,接着奸相司马道子给朝廷弄的乌烟瘴气。北府兵在京口也跟风中的小草一样,飘摇不定。刘裕这个大头兵,一混就是十几年,36岁的时候也就混到连长的位置,估计还是论资排辈上去的。

如果东晋就这么折腾下去,或者早早被北魏、后秦之类的“邻居”给灭了,小小的刘裕将不会在历史书卷上留下哪怕是一个名字。

公元399年,36岁的刘裕遇到了人生转折点:孙恩叛乱。

孙恩是个神人,准确来说是个神棍。他父亲是个邪教徒,平生就爱跟着别人造反,当时的宰相司马道子仅擅长阴谋诡计,一眼看穿孙恩父亲这点伎俩,顺手杀掉老父亲以及孙恩六个兄弟。

幸存者孙恩逃到大海上,成了岛民,继续宣扬他的邪教。经过十几年的“韬光养晦”,他觉得自己又可以了,于是卷土重来,再次造反。

事实证明他家是打不死的小强。孙恩失败后,他还有个妹夫叫卢循,也逃到海岛上“韬光养晦”几年,继续出来搞事情。

东晋不是被北朝消灭的,是被自己人折腾死的。

孙恩叛乱,迅速占据浙江绍兴,绍兴离南京不到700里,这在军事上,已经是个重大威胁了。朝廷火速派北府兵出战,这里面就包括此时在孙无终手下当差的刘裕。

这个时候的北府兵,早已不是16年前名动天下的谢玄领导的那支部队了,就算战斗力不减,也是被“良弓藏”了16年,多好的弓也有点老化。

所以不要说刘裕,就是他的上司孙无终也没啥大名气。而且这个人的名字起的就有问题,无终无终,一种不得善终的感觉。事实证明他确实没过多久就死了。

可刘裕天命在身不可能永远跟着他。孙无终在平定孙恩叛乱的时候,将刘裕推荐给了刘牢之——一个真正参与淝水之战且立下大功的谢玄亲信。

刘牢之很看重刘裕,主要是因为刘裕这个人极其生猛,不管敌人什么路数,他都敢冲在最前面砍人。他觉得这样的莽夫是当前锋的好材料,恐怕就是活不长。

这他倒是多虑了,活不长的是他自己,人家刘裕虽年近四十,人生其实才刚刚开始呢。

公元399年年底,刘牢之到了东吴地界,但是沿途军队受到贼寇游击队袭扰不断,照这样下去,军队还没等遇到孙恩主力,就被惊扰地人心涣散了。于是刘牢之派刘裕带队出去侦察。

刘裕带了几十个人出来,还没来得及乔装打扮去打探消息,迎面就乌压压出现几千贼兵。要是换成普通人,调头就跑了,谁跑的慢谁是王八。可刘裕不是普通人:敌人出来的正好,省得自己打探了!他带着几十人就跟对方几千人打起来了,还主动冲锋。

刘裕身后连个疑兵都没有,带的那点人对方口算都能数过来。一时间对方也被打蒙了,见过不要命的,但是没见过主动送死送的这么兴奋的。

转眼间刘裕带的人被砍成个位数了。关键时刻,刘牢之的儿子带骑兵从天而降,扭转了局势。

原来是刘牢之的儿子见刘裕迟迟没有回营,猜想他遇到了什么情况。而这附近只有孙恩手里有大部队,所以他随即带着骑兵赶了上来。

这一仗不仅救了刘裕,两人还乘胜追击,杀了全部贼兵,平定山阴,迫使孙恩又坐船跑路,暂时回去做他的岛民去了。

可见孙恩组织起来的这个邪教,无非一些乌合之众,但是这次叛乱却对东晋造成了不小的打击,竟然要出动朝廷精锐北府兵才能镇压。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在东晋,这说明这个国家已经羸弱的像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在孙恩,说明百姓的心已经离开了朝廷,甚至离开了士族。也或者可以说,从东晋建国的那天开始,百姓的心就一直悬着,随时等待“变天”。

刘牢之带着刘裕回到镇江,过个好年。可刚刚春暖花开,猫完冬的孙恩又回到绍兴,这次他还杀了谢琰——去年冬天跟刘牢之一起东征的卫将军。

公元400年年底,孙恩在绍兴就差没称帝了,刘牢之只能带着刘裕再次“出山”。

刘裕迎战孙恩,不管是以少对多,还是守城战、攻坚战……孙恩就一次没赢过。最终在第二年的春天,孙恩又又又潜水了,回去做岛民。

没过一个月,孙恩终于憋出个“好主意”,他不往西打了,他往北去。可这仍旧没躲过凶神恶煞般的刘裕。这个刘裕打起仗来就兴奋,哪怕身边就剩几个人,他也敢冲锋,绝不逃跑,绝不退缩。

孙恩实在惹不起,沿海继续找“刘裕漏点”,找不到就不登岸。终于在这一年的六月,他到达丹徒。

丹徒就在京口(镇江)眼皮子底下,相当于北京南北三环之间。南京惊呆了。

刘裕知道事情的严重性,24小时加班赶路,马跑过了船,竟然跟孙恩同时到达丹徒。他这一路跑的不仅仅是几百里的路程,他穿过黑夜,奔向的是自己光明的四世纪的开端。

刘裕以疲惫之师,对战孙恩数倍于自己的兵力,竟然不落下风。

孙恩一看:怎么又是他!于是赶紧水遁:拿个盾牌当小船游泳回到大船上,带着主力部队继续向前走水路,直奔南京。

而这个关键时刻,刘牢之也带着大部队回到南京镇守,孙恩算是肉眼可见的一点便宜都占不着了,只能又逃跑。

对于这种死皮赖脸的行为,刘裕忍无可忍,他决定这次要斩草除根了!不论他跑到哪,刘裕都追过去。最后逼迫的孙恩遁无可遁,只能跳海自尽。他的信徒谎称他跳水后变成“水仙”了,由他的妹夫卢循带领,逃到广州沿海地区安顿下来,伺机再造反。

然而,公元402年,不管这边刘裕和孙恩打得怎样不可开交,都没可能登上头条。所有人都在看东晋朝廷的一出大戏:桓玄大战司马道子。

桓玄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三次北伐,光复过洛阳的桓温的儿子,出生就继承了家族信托基金,当然不能坐视司马道子拿走属于他的无上权力。

过程不算曲折漫长,桓玄没废太大力气就杀了司马道子,正式成为东晋一哥。

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看着千年之前已经盖棺定论的事情,我们知道像王敦,祖约,桓玄这种都是国家的叛臣、历史的罪人。胜者王侯败者寇,一个人失败,就注定他留在史书上的不会是什么好名声,如果这个人本身人品再有点问题,那就更是乱臣贼子,永世不得超生了。

但是大多数的人都是复杂的,绝对的善和绝对的恶出现的概率都很低。桓玄就是一个很复杂的人。他干掉司马道子,一方面是为权力,一方面他也是想改革,改变东晋这副弱柳扶风的死样子。而改着改着,他的欲望也被这种“天下苍生都在等着我力王狂澜”的错觉无限放大,所以他必定篡位。

正如刘裕二十岁的时候做梦都不敢想自己有当开国皇帝的命,桓玄也不会把自己的人生朝着“东晋最后一个权奸,最后一个叛贼”这种方向谋划,他更加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刘裕的踏脚石。

仍旧是公元402年。这一年年初司马道子的儿子讨伐荆州桓玄。那边孙恩叛乱还没有平息,这边内廷宰相和封疆大吏又干起来了。刘牢之作为当时最重要的一股军事实力,自然是司马道子和桓玄都要极力争取的。

刘裕建议刘牢之出击桓玄,站在朝廷这一边。跟刘裕有一样想法的还有刘牢之的外甥何无忌。

可是刘牢之犹豫了,或者说怂了。他决定先派人跟桓玄讲和,毕竟现在内忧外患不断,我们自家人何必还打打杀杀的呢?

他就没搞明白,能废了东晋的从来都不是外力,一向都是内讧!

桓玄没有搭理刘牢之的橄榄枝,朝廷也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个临阵退缩的著名将军,他自己又按兵不动犹豫不决……就这样拖到桓玄赢得了这场战争,占领了京城。

桓玄赢得胜利后第一件事给了刘牢之一个官:会稽内史。这显然不是个封疆大吏的名头,是要夺取他的兵权。刘牢之自认为大势已去,于是自杀了。一次生死关头的墙头草行为足以断送身家性命以及一生的军旅荣耀。

刘牢之的外甥何无忌茫然无措的问刘裕:我们应该怎么办,难道跟舅舅一样自尽?省的桓玄来杀的时候就成灭满门了?

刘裕的智慧再次救了他一命,他对何无忌说:“你跟我回去京口(镇江)吧。现在三吴暴乱丛生,桓玄就是有三头六臂,一个人也应付不过来,他应该还是需要我这样的‘莽夫’给他四处打地鼠的。我们不如先归顺他,他不篡位我们就给他打工,他篡位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干掉他。”

“桓玄必能守节北面,我当与卿事之;不然,与卿图之。”

桓玄上位后一开始确实做了一些利国利民的好事。主要是之前司马道子搞得太不像话,所以桓玄一来,不做坏事,大家都觉得他挺好了。但是随着他想篡位的心越来越迫切,他也被打回原形,每日只关心自己的衣服何时可以绣上龙,自己的帽子上何时可以拴上十二条“绳子”……

公元403年冬天,桓玄逼迫晋安帝司马德宗退位,自己建立了“楚”国。

刘裕果然如当初跟何无忌说的那样,于404年春天便起兵抗击桓玄。

其实这一年多的时间,桓玄把北府兵一些旧将都杀的差不多了,唯独留下刘裕。在桓玄眼里,刘裕就是一个莽夫,亡命之徒,谁给的工资高,他就能跟谁。并且他篡位之前还特意找人试探过刘裕,这个“莽夫”当即举双手双脚赞成。就这样桓玄才放心大胆的留着这个人,以为他会为己所用,也许在将来一个未知的战场上,四五十岁的他会死于冲锋陷阵。

公元404年2月,刘裕集结了27个“同谋”或者说“同盟”,百余人“大军”,借着狩猎的由头,起兵造桓玄的反。

桓玄听后是真的很害怕,即刻部署人对战。他的狗腿子们都笑了,百十来个人能成什么事?

桓玄说:“你们不懂。刘裕这个人就是个赌徒,他身无分文敢一次梭哈,这样的人红起眼睛来,那就是光啊,秒变奥特曼!”

这边刘裕先以身边这百来人为跳板,用计占领了京口,手里有了正规军队。通常每个开国君主身边都会有二三十人的领导班子,就像后来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前云台二十八将,还有什么麒麟阁,昭勋阁……刘裕起事之初身边这27人班底也是他的肱骨,一路跟随他走上九五至尊。这其中划重点的有何无忌,就是当初跟他一起来京口的那个刘牢之的外甥,有他的弟弟刘道怜、刘道规,还有刘毅、孟昶、檀凭之以及他几个外甥,其中一个叫檀道济……

人一多就需要搞好后勤,刘裕是个粗人,语文都没学明白,统筹分配自然更外行,他只能问何无忌。

何无忌说:“我自小就在北府兵营长大,你是粗人我也不是细人。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推荐一个过日子的好手:刘穆之。”

刘穆之是刘邦后人,他和刘裕是“近亲”,二十一辈前是亲兄弟。白素贞修炼千年后再找当初救过她的小牧童,都已经是转过二十世的许仙了。可见刘裕和刘穆之比“千年等一回”还多等了一辈子,这是什么样的缘分啊。

班底搞好,发檄文,清君侧,开始沿长江逆流而上攻打桓玄。

这是一道经典的“追及问题”:刘裕二月起事,月底占领京口后出发西去,与朝廷先头部队相向而行,三月中旬双方在江乘县第一次相遇,问刘裕行军速度是多少?

刘裕遇到敌军,又激发出他“莽夫”的本性,自己亲自手持大刀冲锋砍人。这种情况可以称之为鲁莽,但是对于新组建的部队来说,无疑是鸡血。连主帅都这么拼,他们还有后退的道理吗?

接着刘裕和檀凭之兵分两路直指南京。可是檀凭之却在这次冲锋的战斗中战败身死。刘裕大怒,亲手给檀凭之报了仇。

他和何无忌、檀凭之是“生死之交”,桃园结义那种。传说三个人在一起喝酒的时候遇到过一个算命的。跟所有的老桥段一样,算命的见到刘裕就“大惊失色”,说他和何无忌将来都贵不可言,唯独看到檀凭之的时候说这个人命不好。刘裕当时还纳闷,我们三个人一起出道,肯定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难道最后会内讧?

直到檀凭之首战就牺牲,他才明白原来一切真的是自有定数。他一早就知道,通往权臣甚至帝王这条路上一定会有牺牲和背叛,檀凭之只是第一个而已。

眼看刘裕一路高歌猛进,桓玄先后派出去的几波人,都跟进了黑洞一般,消失在茫茫宇宙。他当即决定:带球跑。

已经23岁的天子司马德宗不得不跟着桓玄开始了逃亡生涯。刘裕也顺利拿下南京。

刘裕进京的第一件事就是烧了桓玄老子的排位,已经去世多年的桓温大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死后还有一劫。接着,刘裕给司马家的排位摆上,表明自己匡扶晋室的决心。这就很得人心了。

所以到了这个时候,桓玄也不得不承认,刘裕根本不是什么“莽夫”,他心有猛虎却细嗅蔷薇,刘邦那点气质到他这辈仍旧在DNA里刻着。

桓玄带着皇帝到了江陵,开始休整军队,建造战船,集结了两万军队。这些人在他这个指挥官手里不能说是没有,只能说是没有什么用。

他完全没有遗传父亲桓温的心理素质,或者说这个人太悲观了,在气势上就平白矮了刘裕一大截。他每天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总觉得自己大势已去,其实京城完全是他自己放弃的。现在在江陵,就算手里有两万人,他还是觉得时刻受到威胁。

这样的人是无法成功的。我特别喜欢钢铁侠父亲说的那句话:Run,beforeyoucanwalk.翻译过来就是:爱拼才会赢。

刘裕不像慕容垂那么悲催,建立后燕之后家里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大小仗都得自己亲自上。他的班底都已经在这短短三个月内成长为坚不可摧的“臂膀”。此时他在军事上的“臂膀”主要是何无忌,刘道规和刘毅三人。刘裕退居幕后,宏观调控。

在占领京城后,刘裕派出这三人去追杀桓玄,自己开始收拾朝廷的烂摊子。桓玄之前不彻底的改革,他给弄彻底了。就好像一个人搬进去新家,总要收拾收拾屋子一样,何况这个屋子此时和毛坯房差不了多少。

同年5月底,桓玄被杀,人头送到京城建康。两年前斗垮司马道子,被万人敬仰,以为是东晋曙光的桓玄,死的比司马道子还快。不怪他无能,是刘裕太强了。

战胜桓玄,杀了桓玄这都不算难,难的是刘裕坐上东晋一哥后怎么能坐稳,不至于像前任,热搜一天就掉到十八线。

刘裕出身草根,他最痛恨士族,他认为东晋就是让士族搞残的。所以他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抑制士族,乃至屠杀士族,他要给东晋一百年来放在士族手里的权力收回到自己的手里。

还有当初替他还钱的王谧。他这些年是桓玄的第一舔狗,刘裕不仅没杀他,反倒给了个大官做:扬州刺史。

而当年的债主刁逵,也是桓玄党羽,刘裕对他,自然是“族灭之”。

刘毅就特别看不惯刘裕这种公私不分。他跟王谧一起上朝的时候还假装开玩笑问他:“当年桓玄逼皇帝让位,听说还是你亲手解下玉玺挂绳,那绳子呢?你是不珍藏起来了?”

搞得王谧特别尴尬。

其实刘毅对刘裕不满已久。他们一起起事,凭啥刘裕坐稳一哥,他不行。而且论文采书法,带兵打仗,他都不输刘裕,尤其是文采,简直是学霸对学渣。

所以后来他造反了,刘裕亲手灭了他。这是后话了。

公元405年正月,刘裕从江陵迎回天子司马德宗。天子也下诏说他是:道冠开辟,独绝终古,书契以来,未之前闻矣。

就说刘裕的道德,从开天辟地至今,从有文字记录以来,就没有高尚到这种程度的!

刘裕从一个北府兵营团级干部一跃成为“豫章郡公”。随后他本人回到封地丹徒。我觉得此时的刘裕还是没有篡位之心的,他骨子里还是个军人,保家卫国的初心还没有改变。

公元405年春天,打不死的小强孙恩的妹夫卢循又回来了。他占领了广州,送礼给南京,要求让他当广州刺史。朝廷苦于连年内乱,只好答应了他。但卢循知道给朝廷送礼只是其次,关键得看刘裕答不答应,于是他又给刘裕送去了一份礼物“益智粽”。

刘裕这时确实没工夫搭理他,因为北边已经向南威胁,首当其冲的是搞了一波盛世的长安地区的姚兴,其次是占据山东地区的南燕慕容德政权。所以刘裕回礼卢循“续命汤”。那意思你这次续命成功了,但不代表我永远不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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