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我和我最后的倔强：北魏元子攸16（2 / 2）

元子攸点点头——你说的好像我不同意有用一样！

尔朱荣也不会亏待自己，朝堂都空无一人了，那自己就“暂时身兼数职”吧。他恨不得把三品以上的顶戴都扣自己头上，尤其是国丈的身份必须加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20岁的元子攸娶了他的女儿并且封为皇后。

从元诩诏尔朱荣来洛阳进而被害一直到此时一切尘埃落定，这么多大事就在公元528年中的短短九个月发生。如果说之前元宏的统治给北魏推向高峰，他死后北魏就遭遇了断崖式下降，那么公元528年就是下降途中的一个“缓坡”。这一年看似乱七八糟的连续放大招，实则给北魏带来一位有希望“中兴”的好君主，因为元子攸聪明，坚韧，且已成年。

随后，尔朱荣回到自己的地盘晋阳。虽说元子攸身边全是他的眼线，但也总比本尊在这的时候环境要宽松一些。他立马决定先为老百姓干点事实，下旨民间有冤情，州府不给办理或者决定判决不公的都到指定地点集合，我，皇帝陛下亲自审理冤案，一定让天下无贼。

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元子攸在尔朱荣的眼皮子底下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励精图治，维护着摇摇欲坠的北魏政治。而尔朱荣一边在战场上守卫北魏，一边远程控制朝堂，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他其实行使的就是皇帝的权力，不管自己想做什么，只要派个狗腿子去洛阳通知一声元子攸按他的意思下旨就可以了，就好像老师出命题，学生写作文。

朝堂事无巨细他都要插手，甚至小小的州府官员任命。这一天他让狗腿子把自己的党羽都要做什么官列出一个清单送给元子攸办。皇帝也是有自己的底线的，何况是一直在暗搓搓反抗他的皇帝。

元子攸断然拒绝了尔朱荣的无理要求。负责传话的狗腿子狗仗人势说：“自己怎么当上皇帝的心里没数吗？是靠着人家白富美上位的，现在人家贵为宰相，他任命什么官员，你还敢违背？”

元子攸毫不退让，“你回去告诉尔朱荣，他要想当皇帝，那就让他来当好了，他要还当自己是个臣，那就别代替我办皇帝的事！”

尔朱荣对于皇帝的反抗和仇视也是心知肚明，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尔朱荣就喜欢看到他看他不顺眼，却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尔朱荣是那种绝对的恶人，残忍嗜杀，作威作福，待百姓如草芥，所以后世一提起他，基本就是跟董卓，安禄山并驾齐驱。可事实是在当时，确实是他南征北战，维护了北魏的和平，担起了开疆拓土的重任。历史上的这些人物，不能用好或者坏一字定论，人，都是复杂的。

由于尔朱家的高压统治，很多宗亲都遭到迫害，百姓的日子更是有今天没明天。北魏造反的势力就跟离离原上草一样蓬勃发展，就算在公元528年那么“繁忙”的时候，尔朱荣在年底还平定了一个叫葛荣的人发起的规模不小的叛乱。事后元子攸只能再写个小作文给他歌功颂德，说他“功格天地，锡命之位必崇；道济生民，褒赏之名宜大。”真是要多讽刺有多讽刺。

葛荣在河北叛乱这件事是尔朱荣统治时期一场极为典型的起义式叛乱，只是规模大了一些。而这次平叛战争的两边出现两个人物才是关键：尔朱荣身边的高欢，葛荣身边的宇文泰。最后这两个人瓜分了北魏，分别建立了北齐和北周，北方再次分裂。

这些大咖还得往后站一站，此时还是尔朱荣的天下。但是其实比起北方大小不断的叛乱，更可怕的是河阴之变后，一场阴谋已经悄无声息地酝酿了出来：一个宗亲叫元颢的，向南朝申请政治避难。

此时的南朝在位的是那个超长待机的梁武帝，他手下有一个儒将叫陈庆之，字子云，赵子龙的子，赵云的云，这人一看名字就知道打仗是把好手。趁着北边尔朱荣乱搞，梁武帝决定让陈庆之“护送”元颢北归，他还贴心的“封”元颢为“魏主”，年号定为“孝基”。

孝基、孝基，以孝顺为基础，以服从为准绳！孝顺谁？当然是让元颢孝顺梁武帝了。这是在提醒他：别忘了谁是你干爹！

公元529年，就在元子攸皇位还没坐热的时候，趁着人间四月天旅游旺季，陈庆之带领“返乡团”来到南北模糊地界睢阳，宣布元颢为北魏的新皇帝，接着兵锋直指河南地区的洛阳。占据虎牢关的是尔朱荣的堂弟，这个人胆子“大”的出奇，看到陈庆之来了，作为全军统帅，竟然敢弃关逃跑了。这简直是对虎牢关这个闻名千古的战争圣地的亵渎！

陈庆之代驾成功，把元颢一路送到洛阳。元子攸跑了！一山难容二虎，不走就只能等死。

元子攸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他知道要做一个好皇帝匡扶元室，首先，最重要的，是有命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就是逃跑吗，他一生不都在“逃跑”的路上吗？

元颢坐稳后，封陈庆之为车骑大将军、侍中。可陈庆之同时也是南梁的官员，忠于梁武帝。乱世之中这种武力值的人才都是抢手货，古有苏秦配六国相印，今有陈庆之南北朝通吃。

元颢开心坏了，本来只是想保命，结果不费吹灰之力挣来一个皇位，他开始夜夜笙歌，寻欢作乐，宗室大臣不免心里更倾向于元子攸了。而陈庆之也感觉到元颢想卸磨杀驴，利用南梁夺北魏的皇权，利用完就甩，什么干爹，亲爹，他认为梁武帝的手已经伸不过来了。

本以为尔朱荣的迷惑行为就已经够多的了，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在陈庆之正面对付尔朱荣的时候，猪队友元颢坑了他一把。因为军队数量差距太大，元颢写信要求梁武帝增兵，而南梁的增兵又被他挡在国境线不让通行。这可就坑惨了陈庆之，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不能客场情况下，以一当百打败对手吧。

这时候有一个部下出来劝说陈庆之，元颢不是什么好东西，梁武帝也一样，反正洛阳近在眼前，不如我们杀了元颢，取而代之。

陈庆之没想到自己命格里还能闪现出皇帝命，但是他是一个忠臣，对南梁。他拒绝了这个提议，同时也拒绝了这个机会，终于在苦战几个月后全军覆没，仅以身免逃回南梁。而元颢也没什么好下场，陈庆之一走他再也威风不起来了，占领洛阳不到三个月，他也兵败被杀。

如果论实力，十个尔朱荣也打不过一个陈庆之。就在战争开始的时候，尔朱荣甚至想以没船渡河为借口跑路，是手下人力劝，说你这一走，送给陈庆之的不是北魏，而是你尔朱家的江山啊！这他才勉强留下应战。对方强大的军事实力最后因为内讧瓦解，搞得尔朱荣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真有天命在身，这都能赢？

可惜南梁的统一南北大业，在二五仔元颢的胡乱操作下破灭了。这不仅救了尔朱荣和元子攸，也救了大梁，于北魏，这却是一件好事。

元子攸回到洛阳，继续做他的傀儡皇帝。这是他第二次逃出洛阳了，第一次是出城投奔尔朱荣，这次是被人赶出来的。但是他不知道，古人对于3这个数字是有迷信的，一般事情都要凑齐三次才完整，所以他还会第三次离开洛阳的机会。

公元530年秋天，刚刚消停大半年的元子攸又一次收到尔朱荣的通知书，只是这一次非同一般——他本人要来洛阳了。

因为皇后即将生产，尔朱荣这个当父亲的想过来看看女儿和即将出生的外孙。这在百姓之家再寻常不过，但是对于皇室来说，就等于通知你我要篡位了。

陈庆之打进来洛阳的时候你女儿差点没命，都没见你来，葛荣叛乱的时候你都没亲自押送来，如今女儿生孩子你想过来看看了，简直司马昭之心。

元子攸这两年虽然也培养了一些亲信，但是跟尔朱荣遍布前朝后宫的爪牙相比还是差点火候。如果他还能有更多的时间就好了，可惜敌人已经不打算再给他时间了。

仓促中，元子攸决定赌一把，反正也是生死难料，不如先下手为强。他开动员大会，慷慨陈词道：“朕之情理，卿所具知。死犹须为，况不必死!吾宁为高贵乡公(曹髦)死，不为常道乡公(曹奂)生。”

当年曹髦也是这么说的，他想杀司马昭，结果连司马昭人都还没见到，就被贾允解决了。元子攸学谁的豪言壮语不好，偏偏学他的，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元子攸身边布满了尔朱荣的监控器，想动手，除非他就靠自己，否者只要他想组团，总会有一两台监控器拍摄到。之前弃虎牢关逃跑的那位尔朱荣的堂弟就发觉事情不对劲，于是写信给堂兄，让他老实在晋阳做你的“皇帝”，别来洛阳这个地方，皇帝已经想对你动手了。

尔朱荣接到他的警告后完全不信。左右问他为何不信堂弟的小道消息，他说你们不知道他是个残疾人吗，他比我们少了一个器官，胆！

“世隆无胆！”

真搞不懂你不信人家为啥还给人家安排在特务机关的机要部门当领导。

白富美尔朱荣又上劲儿了，身边人越是不让他去，他偏要去。到了洛阳见到元子攸还学曹操笑着试探：“听说，皇帝你要杀我，可有这事吗？”

元子攸微微一笑，“每天都有人在我耳边说你要杀我，你看我信了吗？”

尔朱荣被这招“推心置腹，君臣两不疑”瞬间捋顺了毛。从这以后出入宫禁也不带太多人了，他谅元子攸也不敢给自己怎么样。

其实尔朱荣的推想也没错。现在皇宫从上到下，朝堂从上到下，北魏从边关到京城，只要喘气的官，都是他安排的。皇帝若真想杀他，瞬间就会被反杀。他觉得元子攸会权衡这个利弊，做傀儡总比做真鬼要好吧！

公元530年9月，仅仅在元子攸登上皇位两年后，这位大学生年纪的皇帝在明光殿设下伏兵，准备刺杀尔朱荣。

当尔朱荣见到对方亮剑后，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要鱼死网破了。就那么一瞬间，惊恐、疑惑、愤怒全部席卷而来，他下意识的跑向元子攸的方向，估计是想徒手掐死自己这个女婿。

元子攸早就做好了“正当防卫”的准备。他事先放了一把刀在膝盖上，见尔朱荣朝自己冲过来，起身就是一刀，亲手了结了这个宿命纠缠的仇敌。

我认真找了找元子攸以前是否有过上战场杀敌的经历，以及他在逃亡过程中的记载，尽管短短几页历史不可能记载他一生的全部内容，但至少我没有找到任何他曾亲手杀人的记录。也就是说，尔朱荣极有可能是他这一生杀的第一个人。

两年前死在自己眼前的朝臣、族人、亲兄弟……从这一刻起都不会再入梦了吧！

邑户二十万，魏太师、天柱大将军、大丞相、太原王尔朱荣，还是死了。

对于他这炫酷的头衔必须要划重点炫耀一下。封邑二十万是什么概念呢？

据说尔朱荣打猎的时候，所带队伍必须整齐划一，谁要是倒霉赶上那天马不开心，多向前迈了半蹄子，那会被直接拉下去杀头。要是一年一次也就算了，偏偏尔朱荣特别热衷于打猎，大雪封山动物都不出来他也得出来，所以跟随他的人都苦不堪言，掉脑袋都是早晚的事情。

这时候一个亲戚就想侧面劝劝他，说：“你功盖宇宙，自然体恤苍生，所以狩猎也该有度，不如以后我们每年少打几次猎？”

以尔朱荣的智慧，只听到了第一句“功盖宇宙，体恤苍生”。于是他语重心长的拒绝说：“我的功劳还不够大，天下人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要先平定北方的叛乱，之后就要进攻南朝。梁武帝要是投降最好，我到时候就大方点，封他个万户侯。他要是不投降，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连一个梁武帝部将陈庆之都打不过你还能怎么不客气？

我仿佛看到尔朱荣说这番话时候的神情：就好像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盘腿坐在炕头，说如果我中了五百万，我一定给故宫买下来住。

所以在那个时候，能封万户侯就已经是人臣之极了，尔朱荣是二十万户，相当于二十个梁武帝萧衍。

还有天柱大将军。本来只有柱国大将军，但是尔朱荣觉得不够响亮，才弄出来个“天柱”。

至于太师，大丞相这些，就是常规的朝廷第一话事人的位置，比如后来北周太师宇文护，之前三国时期丞相曹操，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篡位能力者。

杀了尔朱荣后，元子攸有一瞬间是恍惚的。他心里比谁都明白，尔朱荣之所以敢这么嚣张，身在晋阳都能远程遥控皇帝，完全是靠着他罗织在整个北魏密密麻麻的军政实力。他就是一个马蜂窝，如今自己捅了这个马蜂窝，那么迎接他的必然是尔朱一族的“蜂拥而至”。

那些远的先不管，眼皮子底下此时就蹲着那个胆小的堂弟。皇城大部分能打的兵都是这个胆小鬼手下的，要是他知道尔朱荣死了，估计一顿饭的功夫就能占领整个皇城，生擒全体皇室成员。

这时候有个人出来给元子攸出了一个主意：尔朱堂弟这个人最大特点就是胆子小。我们派人告诉他皇帝既然决定杀尔朱荣，必定事先做了万全的准备，这时候攻占洛阳，恐怕要经过一番血战。

俗称“空城计”。

堂弟听到来人这么说，果然不负众望带着军队就头也不回的“逃离”了洛阳。

刚出皇城，堂弟手下的狗头军师就反应过来了。他们逃跑带走自己的军队，这些人几乎就是洛阳防守的全部人了，那么洛阳城里，元子攸手里还有人吗？

反应过来的胆小堂弟肠子都悔青了，他没想到自己离皇位的距离还曾经这样的近过！老实人也是有脾气的，他马上调转马头冲回洛阳。

元子攸刚把嗓子眼提的这口气吐出来就听到堂弟去而复返的消息，他知道这回凶多吉少了，于是赶紧叫人递话给堂弟：“尔朱荣生前是什么官我就给你什么官，你要觉得不够咱就再加，他是天柱，我可以让你当擎天柱，总之万事好商量！”

胆小堂弟严词拒绝了，他终于雄起一次，“我堂兄的尸体呢！回去告诉元子攸，还我堂兄的尸体！告诉他，我都兵临城下了你还想着议和，你可以欺负我胆小，但是不可以欺负我弱智！现在给我大官稳住我，过后清算我？”

元子攸一听回话，赶紧送去尔朱荣的尸体，同时给一赠一了一块免死铁券，意思是我给你免死，永远不清算你。

堂弟现在手握雄兵，给洛阳团团围住，城里老弱妇孺比皇家卫队还多得多，这时他怎么可能把一块小小免死铁券放在眼里。

元子攸一看软的不行了，这回只能硬拼了，那就坚守城门就是不出去。攻城是战争中最难打的，兵力就算比对方多，人家居高临下，扔你块石头都能砸死一串，而你如果没有攻坚的重武器是很难佯攻成功的。何况堂弟本身的能力本来就弱鸡。

洛阳楞是被守住了，堂弟久攻不下自己军队死的死伤的伤跑的跑，最后竟然他本人扛不住，也跑了。

但是自从杀了尔朱荣之后，元子攸还没来得及料理后面的事情，就被堂弟逼得焦头烂额。洛阳虽然守住一时却也到了强弩之末。所以，堂弟唯一的作用，就是给洛阳周围驻守的尔朱家的人争取了时间——前方大量僵尸来袭，为首的就是尔朱荣的大侄子尔朱兆。

就在元子攸对抗堂弟的时候，公元530年的10月，皇后生下一个儿子，也就是尔朱荣的外孙子。

这边尔朱兆先是在晋阳老巢跟铩羽而归的堂弟打了个照面，接着出奇兵偷袭洛阳。他本来驻守在洛阳北面，听闻尔朱荣的死讯后就急速赶去“趁火打劫”，而且他的武力值可不是那个堂弟可比的，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武夫。

尽管这段时间元子攸已经尽力招兵买马了，什么强盗，囚犯，他招聘已经不设门槛了，只要能拿得起刀的都找来对付四面八方涌来的“尔朱”。这时他招聘来的一个叫高敖曹的纯武夫还是比较能打的，确实延缓了一些他被抓的时间。

但是只是延缓了一点点。

终于，就在元子攸杀了尔朱荣三个月后，也就是公元530年的腊月，尔朱兆攻破洛阳，不费吹灰之力生擒了他，同时杀害了刚刚出生还未满百日的皇子，也就是尔朱兆杀了自己的大外甥。

骨肉亲情在权位面前从来都是不值一提的。

虽然亲子惨死，但要说元子攸有多伤心也谈不上。首先他现在自身难保，其次他的皇后根本就是尔朱荣“派”来监视他的，完全没有夫妻之情。而这个尔朱皇后也是个没脑子的。她曾经跟那个胆小堂弟一起吐槽元子攸，“要不是靠着我爸，他能当皇帝吗？早知道他这副德行，我爸都不如自己当皇帝了！”堂弟附和说：“要是我哥自己当皇帝我现在就是王爷了！”

有这样的妻子，就是半夜睡觉都得给嘴捂上，生怕哪天说错了梦话。可怜的元子攸就仿佛被粘在了蜘蛛网上，茫然四顾身边竟然空无一人。

他真的已经尽力了，这三个月他度日如年，正如他过去三年的每一天。他累了，被俘就被俘吧，只要还能活着，哪怕是继续当傀儡，至少还有翻盘的希望。

在占领洛阳之后，尔朱兆开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对那个“胆小堂弟”也是吆五喝六。短短十数天洛阳已经被他霍霍的不成样子。

之前元子攸为了对抗尔朱一家，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其中有一股武力值较高的少数民族势力在这时候才赶到洛阳。尔朱兆打弱不禁风的元子攸还行，打这种对手他稳输，就像尔朱荣曾经评价他的话“带三千人马打仗还行，多了这人都没这么大本事！”

反正抢也抢的差不多了，不如“衣锦还乡”。他仓促地立元子攸一个远房叔叔当了新皇帝，让胆小堂弟继续镇守洛阳，自己则带着元子攸回晋阳老巢了。

这是元子攸第三次被迫离开洛阳，一次比一次狼狈。那么这一次，他还会再回来吗？

而随身携带被废天子回老家这个操作就很迷惑，要么你们尔朱家族取而代之，要么你们继续让元子攸当傀儡，要么给元子攸杀了，换个傀儡。这么多选择尔朱兆却选了planD，他带走元子攸是为了什么呢？挟天子以令诸侯吗？这位天子已经被废了，说是烫手山芋还差不多，尔朱兆却偏偏要冒着给手烫起泡的风险“带着”走。

元子攸本以为必死无疑了，却出现了这样的转机。他心里也很疑惑，自己此时此地都已经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了，这尔朱兆连皇子，他的大外甥都杀了，然后留下大外甥他爸爸？他到底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难不成还要回去晋阳造反，继续让自己当傀儡？

也许智障做事是不需要理由的，带元子攸回晋阳，就跟傻子去垃圾箱捡个破碗回家用一样。如果强行要给个理由，我想应该是“虚荣心”。

尔朱兆能把堂堂天子踩在脚下虐待，杀了天子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这听起来多么炫酷！特别符合他的人设。

一眼看穿这个草包的是之前尔朱荣的一个手下，高欢。本来尔朱兆打洛阳要叫上高欢一起，但是高欢料定他的领导水平根本进不了洛阳，因为他过不去黄河。可是天意要亡元子攸，偏巧尔朱兆过河那天黄河水位下降，以至于他十二月初一发兵，初三就渡河成功，初七新皇帝已经登基了，这一切发生的速度之快，是高欢始料未及的。

高欢见元子攸被俘，立即写信给尔朱兆，劝他不要杀了天子。元子攸已经是个废人了，你留着他也没什么大事，但你要杀了他，这千古骂名指定是逃不掉的。

可尔朱兆他就是个莽夫，高欢还不如不劝，兴许元子攸还能多活几天。

尔朱兆十二月初三渡河打洛阳，十三就已经开拔回去晋阳，前后才10天。

这时候正是腊月，按照阳历算其实已经到了公元531年。深冬节气，晋阳滴水成冰，尔朱兆却让元子攸仅穿单薄的囚衣冻着。

元子攸实在太冷了，他觉得张嘴就要一件皮草好像有点过分了，于是试探的想跟尔朱兆商量要一条围巾先。可是被断然拒绝。

至此，元子攸明白了，他确实已经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之所以尔朱兆不杀他，是还没侮辱够他。可是他仍然没有选择自尽，他还想活着。正如他一生都在夹缝中活着一样，他已经习惯了。最初是忌惮自己父亲的皇帝哥哥，接着是胡灵太后，再到尔朱荣，如今的尔朱兆……他从懂事开始就是不见天日的，大概唯一的一抹温情就是跟侄子元诩一起读书写字练武，一起长大的那段时光吧。

尔朱兆就这样玩了元子攸十天。公元531年农历腊月二十三，小年的这一天，尔朱兆在晋阳三级佛寺将年仅24岁的元子攸勒死。

他一生都在“猫着腰”夜行，躲避明枪暗箭无数，三出洛阳，最终他还是没有逃出生天。可他的确是个好皇帝，重压之下还想着为北魏做一些实事，哪怕是平反一桩冤狱，任命一个纯臣，奖赏一个有功之人……这种对于一个皇帝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都需要用性命去试探，去争取。正如他死前的临终诗：“怀恨出国门，含悲入鬼乡”，他带着不甘和不舍结束了24年的人生。

他死后仅仅三年，北魏灭亡。尔朱家的下场也跟历史上无数个权臣、叛臣的家族下场一样，被高欢清除出局。

北魏的故事很精彩，可以说是集合了悬疑、伦理、惊悚、宫斗、玄幻、言情等等元素的大型古装长篇巨制连续剧。并且这个连续剧还有续集，就是后来分裂出去的东西魏。高欢和宇文泰各自手执一傀儡开始北方争夺战。战争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干脆连马甲都不要了，自己称帝，变成北周和北齐继续互掐。那时候元子攸的坟头早已长出荒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