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亚托克斯从来不喜欢别人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从来不喜欢。无论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

“你把泡沫弄到我的嘴里了。”亚托克斯提醒道,“很他妈得苦,我很不喜欢。”

皱着眉头的理发师用粗钝的刀片用力刮着亚托克斯的喉结,好像要把它磨平。他时不时地用肥皂在亚托克斯的脸上打出泡沫,有时近乎于有意般把肥皂放在他的嘴唇旁边。

“萨兰曼尼的王室就没有好一点的肥皂吗?”亚托克斯抱怨道,“在我的家乡,肥皂都带着玫瑰花的香气。我们有时候甚至会把它当作奶酪吃。千万别告诉我伟大的萨兰曼尼王室还不如一个乡下的小子富裕。”

“管好你的嘴,年轻人。”理发师严肃地说,“我有义务把你的一切言语报告给王室。”

理发师最后用刀片在亚托克斯的脸上刮了几下,结束了工作。他满意地打量着面前这个脸颊光滑、打扮得体的高大青年,好像又完成了一件璀璨夺目的艺术品。

“我的妹妹呢?”亚托克斯问道。

“喏。”理发师朝着门口努努嘴,“你可以挽着她的手进入大厅内。没人会误解你们的关系,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俩的真实身份。”

塞尔玛带着灿烂的笑容站在门口。她的头发被修剪得整整齐齐,蓝色的裙子则根据她的身材修改过。一条带着黄色徽记的白色腰带围绕在她的腰上,代表着王室贵客的身份,也为这身沉静的装扮增添了几份活力。

亚托克斯火冒三丈:“你们应该把她的领口调高一些!”

理发师无奈地耸耸肩,看向站在一边的塞尔玛。

“我还挺喜欢的。”塞尔玛吐了吐舌头,不住地抚摸着自己胸口上露出的大片洁白肌肤,“我们进来的时候,你盯着几个这么穿的女孩目不转睛。我也希望你那样盯着我看,亚托克斯。”

“这位。”担任招待官的加西亚站在塞尔玛身边,“就是鼎鼎大名的‘宿命之女’!”

宾客中响起此起彼伏的赞叹声。许多人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为塞尔玛在吟游诗人口中愈发扑朔迷离的功绩喝彩。

“这位。”加西亚看向亚托克斯,“则是‘宿命之女’的兄长。在先前那些精灵叛徒的袭击中,正是他一马当先冲破了精灵的阵型,让那些卑劣的袭击者落荒而逃!”

“或许‘一牛当先’更贴切点。”亚托克斯贴着塞尔玛的耳边小声说,塞尔玛则不着痕迹地轻轻地锤了她的兄长一下。

在宾客们的欢呼声中,塞尔玛和亚托克斯走入自己的座位落座。在这张足足能容纳四十人的餐桌中,塞尔玛和亚托克斯坐在中间的位置,和梅赛德斯家族以及欧麦尔家族坐在一起。

戴着王冠的卡洛斯一世坐在首席那张宽大的靠背王座上。宴席还未正式开始,但他已经喝光了半壶的红酒。坐在他身边的是脸上伤口尚且没有痊愈的卡洛斯二世,此时正目光阴厉地打量着一众宾客。另一边则是美艳动人的伊莎贝尔公主。她的面孔上挂着一副自信而骄傲的微笑,任何被她目光浅浅扫过的人都会觉得如沐春风。

“里斯城的城主,波图卡莱宗族的族长努尼奥公爵到!”传令官高声通知道。

留着一脸精心修剪的胡须,身材消瘦,气质高贵的努尼奥公爵对着卡洛斯一世恭敬地行礼。他灰色的眼珠内闪出狡黠和自以为是的精光。然而卡洛斯一世并不在意,努尼奥看谁都是这副神情,哪怕是王国内地位最尊贵的国王。

“欢迎,努尼奥公爵。”卡洛斯一世点点头,朝着努尼奥举杯,“很高兴我们今日仍能在这里见面。”

“哪怕是一千名精灵射出一万支箭矢。”努尼奥公爵回答,“也无法伤害您分毫,我尊贵的国王。”

“安乔城城主,纳瓦拉公爵拉法齐到!”传令官再次高声播报道。

一脸疲倦的纳瓦拉公爵带着自己的几个儿子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个大鼻子、小眼睛的男人自然就是纳瓦拉公爵拉法齐了,他仍旧未能从几天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他身后那几个脸颊黝黑的健壮小伙子则是他的儿子。他们的双手沾满尘土,并在赴宴时拒绝清洗。这不是一种耻辱,而是一种荣耀。人人都知道纳瓦拉家族的男人是出色的建筑家。他们建起了全萨兰曼尼王国最坚固的城墙,帮助希梅纳王室把守通向首都的大门。他们生活在山谷里,因而对外界的规矩不甚了解。但这份狂野反倒给他们笨拙的礼仪增添了几份独特的魅力。

“拉法齐公爵!”卡洛斯一世猛然站起来,不顾仍在一旁喋喋不休恭维的努尼奥,“在这样欢欣鼓舞的日子见到你真开心!”

在卡洛斯一世还没登上皇位时,他和拉法齐公爵就是最好的朋友。彼时,拉法齐公爵还没获得这样显赫的爵位,只是个来首都求学的地主之子。在卡洛斯一世登基后,他立刻把归属于瓦叶山谷一带的家族领地分封给了自己的好友。“与其把最重要的战略要地交给那些我都没见过几面的王室卫队。”他当时这样告诉宫廷内的异议者,“还不如把这片土地送给我最好的朋友。”

拉法齐公爵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卡洛斯一世一把抱住。在他的身后,他的儿子们面面相觑,显然,对不谙世事的他们来说,这比起无上的荣誉更像是一出滑稽的戏剧。

“吃慢点,费尔南多。”

卡斯提尔用身体遮住费尔南多的吃相,防止比瓦尔家族本就不多的脸面再在众人面前丢个干净。在他的身后,费尔南多正绞尽脑汁地对付桌子上的一只龙虾。虾肉和虾壳赛了他满满一嘴,然而他仍在挥舞着刀叉,往嘴里面塞着食物,好像一千年没吃过饭一样。

一阵骚动突然从餐桌上传来。卡斯提尔转头看去,看到双手捧着烤乳猪的罗曼努尔跳上桌去,兴致勃勃地朝着宾客们模仿小猪的叫声,引来一阵狂野的大笑。

“我要杀了你们两个!”卡斯提尔面孔扭曲地咆哮道,“我要把你们两个的脑袋割下来挂在城墙上!”

最后一个赶到宴席的是王国的那些军团首领们。他们一个个面色冷峻,穿戴着样式唬人的甲胄,身上都不约而同地带着军人的肃杀之气。卡洛斯一世此时正在与拉法齐公爵仰面大笑,于是伊莎贝尔公主站了起来,向他们予以礼节性的寒暄之后,就让加西亚引导他们去就座了。他们往往是来得最晚的人,又是离开的最早的人。这些元帅看起来都一点不像崇尚欢乐和幸福的萨兰曼尼人,他们对华丽的宴席和精美的食物毫不在意,唯一能使他们提起兴趣的就是边境冲突和吊死罪犯。

宾客们都到齐了,宴席此刻才正式开始。罗曼努尔从桌子上跳下来,目视着排成长队的仆人端来酒水。卡斯提尔强忍着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的冲动,开始对着眼前的一盆扇贝发着恶气。费尔南多刚刚处理完一整只龙虾,很快又把魔爪伸向了一整只烧鹅。威塞克斯家族的几个小伙子看到他们三个这副样子,发出毫无掩饰意图的嘲笑之声。

“我是欧麦尔家族的拜伦西斯。”古铜色皮肤的年轻人向塞尔玛友好地伸手,“很高兴今天与你坐在一起,宿命之女。”

塞尔玛双颊飞红。拜伦西斯虽然肤色与法伦蒂亚大陆的人民截然不同,头上还缠着古怪的泥土颜色的头巾,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个既英俊又强壮的小伙子。他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都像是最顶级的工匠在大理石上雕刻而成,同时蕴含着高贵和挑逗的意味。

“很高兴认识你,欧麦尔家族的拜伦西斯。”塞尔玛甜甜地微笑着,握住拜伦西斯的手,“叫我塞尔玛就好。”

如果是在往日里,在塞尔玛握住拜伦西斯的手之前,亚托克斯就会一把把他的手拍开,然后警告他放尊重一点。但今天不同,今天的亚托克斯正在握着一根刚刚吃干抹净的大骨头,向梅赛德斯家族的年轻人们讲述自己英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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