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保卫你们的国王!”

“山岭”阿拉斯卡发出雷鸣一般的嘶吼声。他一脚踢翻桌子,用魁梧的身躯撞碎围栏,用咆哮声鼓舞着骑士们的士气。他从一具死尸那里抢过来一把剑,又把他肩膀上的一片肩甲扯了下来。他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持着肩甲遮挡着面部,一步一步地朝着卡洛斯一世的方向走去。

“塞尔玛!趴下!趴下!”

亚托克斯此时无比后悔自己把那把斩剑留在了旅馆内。如果有那把剑,他也许还有一战之力,有机会穿过箭雨冲到精灵的队伍中砍下他们的脑袋。可是没有那把剑,他就只能抬起一具尸体作为盾牌抵挡犹如暴雨一般飞来的箭矢。他用另一只手抓着塞尔玛的手臂,把她紧紧护在身后。

卡洛斯父子蜷缩在座椅下面,几支准头不够好的羽箭斜斜地落在他们不远处的位置,吓得戴着王冠的卡洛斯一世浑身发抖。卡洛斯二世则满脸愤怒,不时地发出压抑的吼声。

“国王陛下!”阿拉斯卡伸手拽住卡洛斯一世的肩膀,“出来!出来!我带你们走!”

阿拉斯卡魁梧的身躯给蜷缩在座位下的老国王带来了厚重的安全感。他忙不迭地从座位下爬出,躲到阿拉斯卡的身后。等到他看到“山岭”眼中闪烁的危险的精光时,已经太晚了。

“山岭”阿拉斯卡突然挥动着手里的长剑,直取卡洛斯一世的脖颈。他健壮的手臂带起一大片寒冷的剑光,没人怀疑这一剑的力道。别说一个老人干枯的脖颈,就是一只坚韧的树桩都会被毫无阻碍地劈开。

在千钧一发之际,卡洛斯一世似乎觉醒了先祖在战场上征战的血脉。他低头,躲过这威力无匹的一剑,几缕金发被剑锋劈落,但好在他的脑袋还在。

在阿拉斯卡劈下第二剑之前,卡洛斯二世就怒吼着从座位下冲了出来。他拔出腰间的佩剑,狠狠地砍在阿拉斯卡的剑刃上。“山岭”庞大的力道震碎了他的佩剑,也震麻了他的手臂。但他毫无畏惧。卡洛斯二世咆哮着,用断掉半截的长剑再次抵挡住阿拉斯卡的斩击。

“剑!费尔南多!”卡斯提尔躲在翻倒的桌子后面,对着费尔南多咆哮道。

“什么?”费尔南多竭尽全力从身旁震耳欲聋的嘶吼中分辨出兄长的言语。

“躲在这别动!”卡斯提尔吼道。

他把手伸到费尔南多的腰边,把他佩戴的那把长剑拔了出来。罗曼努尔紧随其后。他们低着身子,在箭雨和惨叫声中快速穿梭,不时低头躲开飞来的流矢,一路向国王的方向行进着。

普朗克狼狈地伴随着人群奔逃着。他的圆片眼镜遗失在了路面上,被狂奔的战马踩得粉碎。他本就有些发黄的旧衬衫则被鲜血染得通红。此刻的他最后悔的就是出于凑热闹的目的来到了大赛的观众席内。否则,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应该坐在破旧的书架旁享受着自己的宿醉才对。

这群该死的精灵在所有人都放下戒心的时刻发动了这次有预谋的袭击。他们就像是他妈的行刑队一样,站在灌木边上,射击那些英勇无畏的骑士们。每当他们射光手里的箭矢,他们身后的同伴立马就会递给他们一个崭新的箭袋。以如此高效且残忍的速度进行下去,几分钟之内这里的所有人都会被全部杀光。

尽管他已经厌倦了生活在空虚和无意义里,被旧日的回忆所缠绕所折磨,但他还不想这么以这样的方式死去。他还在等待着事情的转机。在心底,他仍怀有希望。而死亡会把最强烈的希望抹去。

他匆匆忙忙地在人群中奔逃着,寻找着塞尔玛和亚托克斯。只有他们能够终结这一切。

“塞尔玛!塞尔玛!”

普朗克在地上打了个滚,穿过危险的箭雨,躲到亚托克斯的身后。亚托克斯回头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他不希望别人听到“宿命之女”的名字,这会给他们带来大麻烦。

“你必须使用你的力量,塞尔玛!”普朗克低声吼道,“否则我们都会死!”

“闭嘴!”亚托克斯喊道,“你再对我的妹妹说一个字,我就把匕首刺进你的脖子里!”

“你觉得我们能撑多久?!”普朗克大声咆哮,“一分钟?!两分钟?!如果塞尔玛不站出来,我们都会死!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如果塞尔玛站出来,我们所遇到的麻烦会比这还大!”亚托克斯恶狠狠地盯着普朗克,“谁知道那种力量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也许这一大片森林都会夷为平地,我们全都会变成焦黑的灰烬!”

“但她必须承受这种风险!我们也必须承受这种风险!”普朗克用早已嘶哑的声音继续嘶吼道,“这是她的力量!这是她的责任!”

“他说得对。”塞尔玛平静地点了点头,“我必须承担属于我的责任。”

阿拉斯卡一剑劈开卡洛斯二世手中的断剑,然后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上。“山岭”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响声,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嘲笑。他用双手握住长剑,对准卡洛斯二世的腹部,然后猛地刺下。

他没有刺中。因为卡斯提尔和罗曼努尔及时赶到了。

这两名“滑稽”的骑士合力把魁梧的阿拉斯卡撞到一边,一个人紧紧按住他握剑的手臂,另一个人则抽出长剑来横在他的脖子上。

阿拉斯卡的身躯就像一只巨熊,而他的力量比巨熊还要巨大。他疯狂地摆动着身体,尝试甩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两名骑士,同时一只拳头不住挥舞,试图打碎一个人的脑袋。就那只拳头的大小来看,卡斯提尔毫不怀疑自己的颅骨会被轻而易举地砸开。

“动手!罗曼努尔!”卡斯提尔咆哮道,“我快要压不住他了!”

塞尔玛在亚托克斯的身后站起,面无表情地面对铺天盖地的箭雨。在佯装英勇却抱头鼠窜的骑士中,在统治着一整个王国却不敢直面刀锋的伪君子中,一个打扮素净的少女站了起来。她绸缎般的长发在脑后低低地竖起一个马尾,她的双手干净,她的面容平和。她漆黑的眸子里闪烁出闪电般的坚定。然后,她举起了一只手。

如同太阳般闪耀夺目的光辉从她的掌心中迸射而出,而后在草地上犹如海啸般散射开,一瞬之间闪了所有人的眼睛。

在两侧,持着弓箭进行高效屠杀的精灵们第一次把手离开弓弦,颤抖着捂住自己的眼睛。披着重甲狂奔的骑士丧失了平衡力,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使他们身上的纹章沾染了灰尘。躲在桌子后或者围栏旁的贵族和侍者们也纷纷嘶吼起来,咒骂着这过于明亮的光线,恐惧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等到那刺目的光线最终从他们疼痛不已的瞳孔中消散时,他们睁开眼睛,却看到了更不可思议的景象。

“¿Esehumanomontadoenuntoro?”

“¡Esunalocura!”

莱兰巴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从未辜负“闪电”的称号,他的速度比所有人都块。但即便他在看到眼前景象的一瞬间就把剑抽了出来,他仍然无法阻止眼前的事实。

身材高大挺拔的亚托克斯坐在飞奔的公牛上,一边怪叫着一边挥动着手中的匕首。那只被饥饿和致幻性草药驱使着的公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穿越了灌木丛和赛场之间的宽阔空地,冲进了精灵们的队列里。

公牛的犄角轻而易举地撕裂了一个精灵的内脏,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腹部喷射而出,让那颗披散着金色长发的头颅无力地垂下,面孔扭曲成一片。他身边的两个同伴还来不及喊叫,亚托克斯手中的匕首就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划开了他们的喉咙,把他们的愤怒留在了自己的肺里。

“冲锋!”亚托克斯咆哮道,“冲锋!英勇的骑士们!”

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前,那些骑士们已经拾起了刀剑,朝着灌木丛旁边的精灵冲了过去。他们还没完全从闪光的眩晕中恢复过来,但心中的暴怒已经足以驱使着他们进行反击了。几分钟前,灌木丛旁鬼魅般出现的精灵像屠杀猪狗一样屠杀他们的同胞。现在,则是夺回荣誉的时刻。

披挂着重甲,身上背负着各式各样纹章的骑士们争先恐后地冲锋。萨兰曼尼王国已经和北方的邻国维持了接近一百年的和平,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没见过鲜血,但没人能怀疑他们对荣誉的渴望。

冲在最前的是梅赛德斯家族的几个小伙子,和其他尚不成熟的同僚不同,这几个骑士并非徒有其名的二流货色,而是货真价实的战士。从十一岁开始,他们就跟随王国的巡逻队去围剿那些盗猎者和走私贩子。在二十岁之前,他们每个人都背负着十条人命,有的还更多。

精灵们勉力拉开弓弦,尝试对着冲锋而来的骑士们射击,但收效甚微。梅塞克斯家族的一名骑士被锋锐的箭头刺穿面甲,在巨大的冲击力下仰面倒下,摔在尘土和自己的鲜血里。在他身边的几个骑士都是自小与他长大的同伴,不知与他肩并肩一起进行了多少次战斗。但在他倒下的时候,那些同伴看都没看他一眼。他们悍不畏死地向前冲去,眼里没有能致人死地的箭矢,只有精灵们雪白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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