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外患侵扰(5)(2 / 2)

萨尔浒惨败使他异常震惊,没想到原来的建州卫都指挥使【2】努尔哈赤成了气候。外患难平,如鲠在喉,搅得他每日里心烦意乱。在拿到惨败的奏折时,气得他直接把奏折摔在了张诚的怀里,大吼着要锦衣卫去取杨镐的脑袋。吓得掌印大太监跪伏于地、体如筛糠。

“伴君如伴虎”,前任大太监冯保因与前内阁首辅张居正过从甚密而吃了“瓜落儿”,这个阴影够张诚记一辈子的。今天,万历拿过熊廷弼的折子,看了一眼,烦躁地扔在一旁不再去看。

但是,接折子的小太监给他通禀:“黄大人特意派人把这份折子送过来,并嘱咐咱们提醒万岁爷尽早御批”。张诚心里想,“着急,你黄嘉善自己来给万岁爷讲啊,我可不触这个霉头!”

心噪归心噪,过了一会儿,心情平复下来的朱翊钧又拿过来这份奏折……

黄嘉善把折子呈上去后,没多久万历皇帝就御批准奏。还让传事的太监告诉他,为了能守住辽东,尽量满足熊廷弼的要求。

熊廷弼否定李如桢、李登建议的“以辽守辽之说”,上疏请从各地调动兵马,集中了18万军队和9万匹马到辽东参战。每个兵每年的军饷从几两提高到18两银子,每匹马每天给豆三升、草一束。此外还有军械开支、修建城堡开支等等。

18万大军是实在凑不出来。钱粮却是最大限度满足他。熊廷弼上任后短短14个月内,明廷就向辽东发放了774万两白银!

自从后金反明以来,战事不断,天灾人祸,各种消耗日益加重。现在熊廷弼要人要马,又要提高戍卒的饷银,国库空虚,不得不增加赋税,用做军饷,这就是辽饷的由来。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以向辽东用兵为由,按亩加派军饷,1618年,下令各省田地每亩加税3.5厘,全国由此多征白银200多万两;1619年,加税额度翻倍,每亩多征3.5厘;1620年在前一年基础上再加2厘,多征总额理论上达到520万两。经过前后三次增额,到泰昌元年(1620年),将每亩的赋税由四厘银子增为九厘,增加了将近三倍。明朝末年的农村都是小农经济,自给自足,田里的收成基本靠天吃饭,在风调雨顺之年收成也不富裕,更别说小冰期等天灾之下的田地收入。每亩九厘的辽饷对当时的农民来说就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压得农民喘不上气来。

注释

【1】朱常洵:后被万历皇帝封福王,藩地河南洛阳。当今有些媒体描写福王被李自成杀死后,炖成了“福禄宴”,赏给了有功之臣。

【2】都指挥使:明朝地方最高军事长官,兵部下属。

第六节被弹劾罢官

脾气火爆、禀性刚直、喜欢骂人、不甘谦恭人下的熊廷弼得罪了不少人,他经略辽东的大计,虽得到万历皇帝御批,但是尚未得到落实,自己就因受到一连串的弹劾而被罢免。

明朝建立了完善的监察制度与组织机构,言官分为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1】两个系统,它们各自独立,互相监督。早期出现了不畏强权、前仆后继拼死抗争的众多言官,因此得到“清流”的美誉。但明朝后期,随着官宦集团堕落、政治腐败的加剧,有些言官便投靠阉党,党同伐异,成为党争的重要推手,门户之争日趋激烈,加剧了明末的朝政乱象。

这一日,原兵部主事、军务赞画刘国缙正在自己府邸后花园内踱步,守门人送来一张名帖。展开一看是吏科给事中姚宗文来登门拜访,他让总管刘安去大门处迎进来。

姚宗文在刘安的引领下,通过上悬“浩然居”牌匾的歇山门,进入这座坐北朝南的大院子。他知道隔街相望,还有一处门上悬“思聪居”坐南朝北的院落,也是刘国缙的院落,由他儿子居住。

进门正面影壁左右为两侧小门,从左侧进入正院,姚宗文不用引领也知道左进右出的规矩,不会走错。这是一座典型的明式庭院,为层次清晰、布局有序两穿三落的穿堂棋院。进到院里,见刘国缙站在正堂外迎候,姚宗文赶忙口称老师跪下施礼。刘国缙紧走两步,过去把姚宗文搀起,拉着他的手进入正厅。刘国缙在东面的灯挂椅上坐下,示意姚宗文在西面的灯挂椅上就坐。

姚宗文赶忙抱拳一躬到地,口中道:“老师请上座。”

推脱不过,刘国缙坐在了主位官帽椅上。等刘国缙坐好后,姚宗文再次行跪拜之礼,坐了下首灯挂椅客位上。

明代厅堂会客的座椅有讲究,官帽椅和灯挂椅的不同显示出主客之分。官帽椅坐姿更舒适和更随意,暗示主人的地位。官员之间见礼,品级近的东西对立,落座自然是东西对坐。品级相差三等的,职位低的下座,高者上座;相差四等的,高者在正中椅子上坐,受职位低的叩拜。

在明代,姚宗文按礼仪是刘国缙的门生。这个门生并不是真正的师生关系,而是在姚宗文考取功名时,刘国缙是他的监考官,考上后拿拜帖来拜门,是举子【2】为求仕途通达攀附权贵的一种形式。

姚宗文今天来的目的,是找刘国缙商量共同弹劾熊廷弼的。他特别恨熊廷弼,前几年,熊廷弼任监察御史时,靠着一层老乡关系,作为候补官员的他求熊廷弼想办法给他补个职位,没有得逞。后来,补官到辽东阅视兵马,因为意见不合被熊廷弼当众斥骂。前面说过,刘国缙赞画军务时,负责招募辽东兵,有一次他招募的一万七千多人没有送到军营就逃走了一大半,被熊廷弼参劾免职,现在挂一闲职不用去衙署上班,在家闲哉悠哉地晃。

两个人有共同的敌人,一拍即合。刘国缙又联合了御史冯三元、顾慥、张修德、给事中魏应嘉等人参劾、诋毁熊廷弼。由冯三元出头弹劾熊廷弼的奏章中,痛斥熊廷弼“无谋者八,欺君者三”。所谓“无谋者八”指责熊廷弼,第一在开原失守的时候,没有将窖藏的粮食及时转移,被后金人获得利用;第二将价值八万白银的火铳火炮等火器在后金人攻入后尽数炸毁;第三不出兵救援叶赫部落,坐视后金政权吞并叶赫;第四在辽东经略的高位上,不出兵与后金作战而天天让手下官兵当民工修工事;第五在后金进犯沈阳和王大人屯时畏惧避战,还谎报战绩;第七宣扬重兵守要点,事实上却似一字长蛇阵没有重点;第八,不相信辽东人,不用辽东兵,极力倡导从内地调兵消耗朝廷的资源。

顾慥等人也上书骂熊廷弼消耗太多的钱却拿不出成绩,宣称他一年多来推行防守主义而不训练军马、不允许将领出击惩罚入侵的后金人;指责他蒲河失守却不上报,而且性格乖张,刚愎自用听不进正确的意见,一言不合轻则骂人,重则打人,欺负当地文官;弹劾他乱施刑罚而离心离德,任用腐庸而打压贤能等等等等,煽动言官群起而攻之,还说“不罢廷弼,辽东必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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