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圆舞曲(1 / 2)

注:以下内容来自于祝裕的笔记本。

“关于小筐村那具女尸,死因=Fujita医院天台=他遇害前曾经调查过的尸体(老万口述)

尸体身上写有“Gardharva”,与天台男尸身上的“Deva”一样,意味不明,无法在辞典或者网路中找到解释。

死因是大脑受损,有人将死者的大脑一块一块挖出来过,因为颅内还残留少许脑组织,此外尸体内还发现了一种植物的残余,该植物有舒心安神的功效,现在市场流通的品类中,Fujita(被圈起来)制药公司的太阳藤蔓片与死者体内发现的药物痕迹,在结构上最为类似。

死者生前一段时间,身体非常健康,各个器官均无受损迹象,肌肉密度高,总之,是一种理想化的“健康”。

死者遇害时感到舒适、昏睡,遗愿是想跳一支舞,融入到某种外部环境中。

已无更多线索,准备听从那莲裔探员的建议,去莲花座和小棕榈转一转。”

在登龙的一家招牌油腻的天府菜馆中,祝裕和黄大河相对而坐,菜品铺满了半张泛着油光的枣红色桌子,杂糅着红辣椒和酥脆花生的辣子鸡丁、热气扑面的水煮鱼…还有飘着芝麻的麻辣鸡油汁——就连之前表示过不太喜欢吃辣椒的祝裕,都忍不住肿着嘴唇用它拌了三碗白米饭。

正当二人举起啤酒瓶和汽水瓶,以这种方式为黄大河的露水女友送终时,一位女士在祝裕身旁自然地落座,她盘起烫过的头发,鹅蛋脸上是类似烟熏的妆容,使她微微眯起的双眼更显迷离,她上身着杏白色丝布衬衫,下身是一条绣着仙鹤的深蓝色长裙,像是一位借后厨带着辣椒味道的油烟气飘来的仙女一般。

女士拿了一瓶橘子果汁,为自己倒上一杯。祝裕在她仰头一饮而尽时,望向她洁白的颈部,其上有一圈触目惊心的红色指环,不,是红色的疤痕——是两人此前相识过的见证。菜馆外刚刚吐露出嫩芽的柳树上,迎来了今年第一批租客,这些燕子叽叽喳喳地说:“春天来了!春天来了!”。

“嘿!大恩人,待会儿能不能和对面的这位靓仔帮我搬一下钢琴?”,女士望向祝裕的眼神中带有一种缱绻的情感。

“老板,我们这一桌菜,待会儿拿去喂巷子里的那些猫子!”,说完,黄大河无畏地迎向对面二人嘲笑的目光,爪子扶在胸口上,像模像样地鞠了一躬:“十分荣幸,女士,其实我也非常喜欢钢琴。”。

很快也很麻烦,那女士和黄大河都喜欢的一架电钢琴被搬进一间60平米的房子中,为表感谢,女士为两位搬运工演奏了一曲舒曼《儿时情景》的一部分,她白皙细腻的双手搭在黑白键盘上抚动,她演奏时的节奏控制与力度无可挑剔,演出结束后,黄大河怕是把爪子都拍麻了:

“太棒了,姐姐,我吃肉都吃不出来味儿了!”。

女士这才迟迟地介绍自己,她叫杨采萍,是与二人有过一面之缘的杨周作礼之遗女。

黄大河的笑容凝固了,他的嘴唇动了动,祝裕则把双手抱于胸前,一副准备谈判的架势,将重遇这位女士之后的疑虑和戒备完全表现出来。

“别介意从前的事,我今天来只想跟二位交个朋友,尤其是想当面感谢一下这位陈小朋友,要不是他,恐怕我已是一只长舌鬼了。”,杨采萍朝着祝裕眨了一下左眼,让祝裕红着脸稍稍垂下了脑袋。

“啊?那你们是…?”,黄大河露出礼貌的笑容,眼神在二人之间扫射。

“秘密哦,靓仔。”,杨采萍纤细的食指扣在红唇上,比划出一个“嘘声”的手势,又朝祝裕挤了下眼睛,那表情好像在说:“瞧!既然你的朋友不知道,姐姐也不多嘴。”。

黄大河咂摸两下嘴唇,点了点头,像是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神叨样子,他从太妃糖颜色的风衣里怀中掏出一只被折叠成花朵形状的紫色气球,这是刚刚,他在一处宣传复活节活动的义工手里拿到的,他把这气球放在祝裕的手中:

“这是我老哥送给姐姐的礼物。”,黄大河扶着一脸憨笑的祝裕的手,一同把这只气球插在了尚有一股子塑料味道的双人床床头上方。

“好了,现在你们俩有冤…有恩报恩,我得先走了!”,黄大河背朝二人挥挥手,他离开得不怎么潇洒,因为他不大会用那旋转门轮,转了半天才打开门,杨采萍恰到好处地站在他和祝裕之间,一个向上望的可怜眼神,便留住了欲跟着一同离开的祝裕。

“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我和你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杨采萍开门见山,这句话让祝裕安心坐在椅子上,望着她取出一张全家福照片,其上四位家庭成员,只留面前这女人独活于世上了,祝裕当然知晓这一点,他清澈的眼睛流露出“同病相怜”的情绪来。

眼神迷离的女人为祝裕倒了半杯红茶,又在杯中注入了牛奶,待祝裕双手捧起这杯茶,饮下一口,她便顺理成章地为祝裕脱下黑色的风衣,她没有悬挂起那件衣服,而是折叠整齐,收纳进了衣柜里,现在两人进入情感博弈,如果祝裕起身欲走,恐怕这双迷离的眼睛映射得再不是一位从缢索中救下自己的英雄,而是一位充斥着不谙世事之恐惧的懦夫。

祝裕放开了动作,大摇大摆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奶茶,脸上的潮红亦褪去,他望向女人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刻意表现出来的嘲弄,一道春雷“轰隆隆”,愈发加固了他脸上的凶狠。

也许是出于一种绅士风度,祝裕先发出了声音:“我很想念白水城,那儿有一个和我一起长大的爱人,同你一样漂亮。”。

“哦?男情人还是女情人呀?”,杨采萍问,祝裕微微摇了摇头,没理她。

“我妹妹在学校也有一个喜欢的人,她天天琢磨着怎么写一封信…也许叫情书更准确一些,但你知道的,她最后意外死了。”,凑近的面庞,发出低迷的嗓音,就像从小筐村回来时,车子上播放的爵士乐曲。

窗外的小雨“淅沥沥”地下,杨采萍用指尖拨开窗,轻柔的春风透过纱网吹拂进来,她从花盆上拈下一只兰花的花苞,连同两片翠绿的叶子,把它送进了祝裕的手里。

春风怀抱祝裕的后颈,在他的耳边轻轻吹气:

“摘下这朵花,请拥抱感受它吧!轻快点儿,趁着它还拥有香气与美丽的身体,晚些,花儿就要腐烂在泥土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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