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留守儿童(1 / 2)

一年前,在那个桃红李白满山坡的季节;在那个播种希望的时节;在那个山雀掠过枝桠的清晨。水玉兰的小女儿去城里走亲戚,从此后音信全无,只留下一个不满四岁的女娃儿给她。

女儿走后的第三个月,女婿找上门来,要求解除婚姻关系。他说:“人都不见啰,这个婚也就不算数了,我不带秋月,带着这么大点的娃儿,我没法生活,眼下她还是跟着您们二老生活吧!将来我若是再成家安顿好了,就来接她。”说完就头也不回的逃离了这幽幽山谷;逃离了他当年在泥墙黑瓦的堂屋里对女儿许下的诸多誓言;也逃离了那颗年幼懵懂的小小心灵。

入夜,屋顶上一缕炊烟正从漆黑的烟囱升起,转瞬便融入暮色里,消失不见。

厨房里,一方泥土秸秆混合砌成的灶台,一大一小两口铁锅,外侧小锅里的半锅清水正沸腾着。

水玉兰正在灶台背后忙碌着,她从簸箕里拿出一小把细细的干面条放进开水锅里,用筷子把面条挑开,又从案板下面的竹篓里摸出四个鸡蛋,将鸡蛋轻轻地在灶沿边上磕破,把蛋液小心地倒进锅里。

刘宗云正坐在灶台前的木凳上,手里捏着一把枯树枝塞进灶膛里,再用火钳把灶门口的细小碎枝扒拉到一边去,以免灶膛里的火星掉出来,引燃柴火,烧了房子。灶门口黄亮亮的火苗,上蹿下跳,跃跃欲试,大有想点着刘宗云那几根长眉毛的架势!

秋月坐在刘宗云旁边的小板凳上,怀里抱着一只黑白色的小花猫,左手拎着猫的右耳朵,把猫脸仰起,右手捏住猫的一根白色胡须,扭头对刘宗云说:“外爷,小花猫的胡子烧掉了,它还会不会长出来?”说着便要伸手去灶门口拿燃烧着的干树枝想要点燃小花猫的胡须。

刘宗云连忙拍了一下她的小手,说:“瓜娃儿,这个烧不得,烧了它没法逮老鼠子啰!哪个去逮老鼠子嘛?你去逮老鼠子吗?”

秋月满脸疑惑:“烧不得?为啥烧不得?我看见小花猫用脚踩着老鼠子,我还看见小花猫同你叼着烟斗那般叼着老鼠子,就是从来没见过它拿胡子拴住老鼠子嘛,为啥烧了它的胡子,它就不能逮老鼠了?外爷你快说嘛!快说嘛!”

刘宗云听见“烟斗”两个字,赶紧对秋月做出“嘘”的手势,秋月仰起脸假装看不见。

这时,水玉兰从碗柜里拿出三只黄色的洋瓷碗,并排摆在灶台上面。又往锅里放了一撮葱花、半勺盐、少许醋、几滴酱油、一小勺猪油,用大汤勺在锅里搅拌了两下,对着爷孙俩说:“吃饭啰!”

墙角的圆木桌上,秋月一手扶着比脸还大的碗,一手紧紧地握着长长的竹筷,把几根面条一圈一圈的绕在筷子的一端,嘟着嘴,重重的对着面团吹了几口气,小心的把面条团塞进了小嘴里,然后继续把面条往筷子上缠绕着。

“外婆我碗里咋有两个鸡蛋?”她嘴里一边嚼着面条,一边抬头问水玉兰。

水玉兰放下筷子,用手在秋月的卷发上轻轻地揉了两下,微笑着说:“多吃鸡蛋才能快快长大,多吃鸡蛋才能长出漂亮的头发,才能绑漂亮的小辫子呀!”

“嗯,我要绑辫子变漂亮,我要快快长大,等我长大了也给外婆做好吃的鸡蛋面条。”秋月说完,把筷子扎进鸡蛋里,举起来,一口咬掉了大半个鸡蛋,嚼了几下,便往肚子里咽下去,谁知没有完全嚼碎的鸡蛋停在了喉咙里,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她仰了仰脖子,小脸被憋得通红。

水玉兰抬眼间猛然见状,急急地端起碗凑到女娃儿的嘴边,厉声喝道:“快喝点汤。”手又在秋月的后背上重重的拍了几下。

秋月乖乖的就着嘴边的碗,大口的喝了几口汤,半天才缓过气来,打出一个嗝儿。

水玉兰又惊又吓,哭笑不得,只好装出一副严厉的样子,黑着脸大声吼起来:“秋月,我都给你说了多少遍了,吃饭的时候要小口小口的吃,要细嚼慢咽的,你一个女娃儿,每次吃个饭都是狼吞虎咽的,吃相简直难看的很,旁人见了会嘲笑你没有家教。”

秋月嬉皮笑脸的站起来,在水玉兰爬满皱纹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嗯,外婆教的,我都知道了。”

刘宗云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小,微笑着摇摇头。

这一夜,小女娃带着肚子里两个美味的荷包蛋,在外婆温暖的臂弯睡得十分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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