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修桥(1 / 2)

1945年8月16日上午10时,蒋介石以中华民国政府主席的名义,在重庆中央广播电台,发表了抗战胜利对全国军民及全世界人民的广播演说,指出:“我们的抗战在今天获得了胜利,正义战胜强权,在这里得到了最后证明。”很快,电波传遍了各战区,抗战胜利的消息飞一般传到了神州的各个角落,包括偏远的山村。受尽苦难的军民,在惊喜之中,有的鸣枪欢呼,有的燃放鞭炮,有的敲击着面盆狂欢,庆祝这场持续八年的惨烈战争,终于以日本无条件投降而结束。

范家营的村民们更是分外兴奋,兴奋之余,大家叹惜两个月前死去的范玉山他们。范玉若两个月来一直陪伴着弟媳,经过反复开解,弟媳冯惠珍总算振作起来。而恰在这时,女儿陈清阁快要临产了。范家营被烧后,大家在断墙残壁间,用麦杆盖成了房顶,四面透风,不适合孕妇生孩子。既然日本人投降了,就赶快回城吧!可是牛马全被鬼子抢走了,别说马车,连一套牛车也没有,在村里一家找了一辆独轮车。范玉若和女儿陈清阁坐在独轮车的两边,保持车的平稳,由村中一位健壮的远亲推着独轮车往城里赶。几十里的村间土路,独轮车在伊呀伊呀的吱叫声中前进,直到天黑才回到淯阳城。城中国军还没有接防,守城的日军已失去了往日的威风,见中国人一个劲地点头示好。皇协军也规矩的很,他们心中不安,不知道政府将会如何处置他们。有的皇协军士兵,已偷偷开了小差,脱下军装,扔掉枪支跑的无影无踪。范玉若顾不上看这些,匆匆陪着女儿到家。柳德宽得知陈清阁马上要临产了,急忙张罗。让关恒忠收拾房间,刚刚进屋陈清阁就大叫起来,独轮车的一路颠簸,她早产了。这时哪里也找不到接生婆。范玉若顾不上一路坐独轮车的腰痛,自己帮助女儿生产。孩子虽然早产了十几天,但总算母子平安。柳家听说生的是个男孩,虽然不是姓柳,但这个关家的孩子与柳家有着几层的渊源。柳家偌大的家业,缺的就是后人,所以柳家上下非常高兴,而且这个孩子又是生在战乱之中。柳德宽连声说:“这孩子命大!”并亲自为这孩子起名叫:“关庆生”。就是在庆祝抗战胜利时生的。

驻扎淯阳城的皇协军接到上面的通知,让他们把皇协军“豫鄂边防司令部”改为“豫鄂边防先遣军司令部”。这一改他们立刻就变成了国军,实现了曲线救国的目标。那些偷偷逃跑的士兵听说后,一个个又悄悄回来了。军装、领章和帽徽立刻就换了。田奇峰一看这情况,心中暗喜。他们都成了国军的先遣军了。我这维持会长还会有什么事?于是也不去办公,只坐在家里吸烟品茶。没过几天国军别动队第五支队就进城接防。赵志斌也带着民团回来了。8月26日国民革命军第22师进驻淯阳城,淯阳城正式收复了。日军都待在军营里,等着国军收缴他们的武器,接受他们投降,日军士兵们都盼着能早日回乡。9月初,第五战区司令刘峙乘飞机飞临淯阳城,接受日军投降事宜。驻扎在淯阳境内的几万日军也陆续出发,集中到漯河投降。

吴红梅她们这些被征召去的妇女也被放了回来。她庆幸自己还能捡回一条命,活着回家。吴红梅一进家门,看到残疾的父亲和年迈的母亲,一时痛不欲生,扑在母亲怀里大哭一场。妈妈吴孙氏抱着女儿说:“几个月音讯全无,妈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今天日本鬼子总算投降了,你能活着回来就好。你爹曾多次找关老二打探你的消息,关老二一推六二五,说是日本人征召去的,与他何干!问他征召你们去干什么?他说,日本人的事,我咋知道!你说这关老二还是人吗!真是个地痞无懒,这下日本人投降了,他为日本人干的那些坏事,总该找他算一算!”

吴红梅哭着说:“他们都是汉奸,可他们也身不由己,真没想到今生还能再见到爹娘,有的姐妹还死在日本人的军营里了。”说着一个劲地大哭不止。

吴全福晃着断臂说:“日本鬼子把我们家害惨了,如今总算投降了。我们也终于盼到了这一天,梅儿能活着回来就好!”

吴红梅强忍悲痛,在日本人军营里所受的折磨一个字也不敢对父母说。吴红梅问父亲:“我走后,你们依靠啥生活?关老二当初说日本人给工钱,如今一分钱也没见到。全是关老二骗人的鬼话。”

吴全福说:“别提了,家里虽然挨饿,总算熬过来了。我拎着篮子贩卖点小食品,人家看我是个残疾人,都买我的东西。你大兄弟瘸着腿去捡破烂,一天能换两馍吃,唉!不说了,日本人走了,兴许这日子会好过一些。再没吃的,起码不担惊受怕了。”

吴红梅看着这个穷家,心想这以后的日子,也不知道还咋过?农村人还能在地里找饭吃,这城里的贫苦人家,依靠啥生活啊?吴红梅在家里陪了父母几天,在半饥半饱中躺在床上休息,总算年轻,身体慢慢地恢复了。这时候,大批的国军都开进了城里,逃难出城的人们也都陆续回来了,城市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吴红梅打听到东关的妓院生意异常红火,许多士兵和军官都去逛窑子。想来想去,全家人生活无着,只好再去重操旧业,挣钱养活一家老小。

关兆琪带着老婆和女儿也回来了。关兆玉一看三弟回来了,见面就说:“老三,你可回来了,这几个月我算替你顶了骂名,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北夹后总得有个人支应差事,别人骂我是汉奸,可我也是想为大家作点事。上头都说这是曲线救国,你看那皇协军不都改成国军先遣军了嘛!话虽这么说,可我确实得罪了不少乡邻,这保长我是干不成了,还是你来干吧!”

关兆琪说:“难为二哥替我顶骂名,听说赵县长也带着民团回来了。如果让我干,我还干吧!尽力为北夹后的近邻们作点好事,也算是为二哥赎罪。二哥也不必担心作汉奸的事,听说田奇峰也在家里过着安稳日子。我想二哥也不会有啥事,谁还会找你这个小保长的事呢?”

关兆玉说:“不瞒三弟,这几年,我卖地的钱早就花光了,当了几个月保长,也没捞到钱,每天坐吃山空,一点积蓄都没有,指望我去挑担卖药也挣不了几个钱,我看不如把四弟的那三十亩地分给我几亩吧!”

关兆琪说:“二哥先别操老四那几亩地的心,听说西峡口战役打的非常惨。老四是死是活也没个准信,等我打听到老四的消息后再说吧!你还是到东关菜市场做你的生意吧!”

关兆玉说:“老三,你应该知道,我卖的都是假药,花言巧语,骗不了几个人,一天也挣不了几个钱,就是挣几个钱,你二嫂也全要走了。唉!一言难尽啊!”

关兆琪说:“就二嫂你俩生活,挣几个够你俩吃不就行了嘛!”

关兆玉说:“三弟还不知道,你二嫂前边那个儿子也长大了,是个不挣气的种,不想下力干活,跟着戏班子跑龙套,说是学唱戏,也没学成,常来找你二嫂要钱花。你二嫂只要有个钱,背着我全给他儿子,你说让我气不气!”

关兆琪说:“那是二嫂的亲生儿子,你娶她时,就应该知道会是这样,你就认了吧!”

关兆玉说:“老三,咱们是亲兄弟,你总不能看着你二哥饿死吧!你说老四那地你到底打算咋办?”

关兆琪冷冷地说:“等老四的消息!活着,那地是老四的,死了,按老四说的办。那天老四走时说的话,大哥和你都在场,我关兆琪决不昧着良心贪四弟的那几亩地,你以后就别再盯着老四的那几亩地了,该干啥就干啥!日本人走了,以后也不用担惊受怕过日子了,兄弟们安安生生各过各的吧!我这几天就打听四弟的消息。”

关兆玉碰了一个钉子。一摔手气愤愤地回自己房里去了。不久赵志斌县长把那些为日本人作事的保长都给撤了。关兆琪因为在日本人来时逃到了乡下。赵志斌让他复了原职,也没追查关兆玉的事。关兆琪开始四处打听关兆珠的消息。终于从国军那里打听到关兆珠战死在了西峡口。抗战八年,国军死了三百多万,只有那些著名的师团长以上高级将领,国民政府还能记起他们,几百万下级军官和士兵,谁还能记得他们?官员们正忙着接收日本人留下的物资和财物,哪还顾得上去抚恤阵亡的将士啊!

关兆琪打听到确切消息后,告诉了大哥关兆玺,兄弟俩大哭了一场。关兆玺说:“老三,老四的那些地托你管着,我们连老四的尸体也不能收殓。他活着连个女人也没娶,可怜啊!我们啥事也不能为他做,能作的事就是按他的遗嘱,把他的地卖了,为北夹后作点好事吧!或许能让老四的亡灵得到安慰。”

关兆琪说:“大哥说的对,我会按老四临走时说的话办,请大哥放心!就是二哥那里,他一直盯着老四的那几亩地。”

关兆玺说:“不管他,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大哥我不说什么,看他老二能咋的!他也真是穷疯了,当伪保长干昧良心的事。老四战死了,他暗中高兴,不操好心,辱没关家的祖宗啊!”

关兆琪说:“只要大哥主持公道,我就按老四的遗嘱办!卖了地,先把闸口上的桥给修了,了却老四的一桩心愿。也算我关家为北夹后的乡邻,以及南来北往的人们做的一件好事。”

关兆玺说:“不瞒三弟,我得了噎食病,只怕也活不了几天了。这人生也就是这么回事,来到世上走一回,总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关兆琪说:“大哥别说这悲伤的话,你还不到五十岁,以大哥的心态会长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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