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起事(1 / 2)

柳德远走后,陈宝斋回到屋里。范玉若从里屋撩起门帘出来。陈宝斋坐在椅子上对范玉若说:“家门不幸,娶了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把我陈宝斋的脸都给丢尽了!你和柳家串通好来逼我是吗?”

范玉若在对面椅子上坐下,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平静地说:“宝斋啊,咱们也是夫妻一场,但这苦日子我是过够了。跟着你,只怕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吃不上一顿好吃的,穿不上一件像样的衣服,这人活在世上就这么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我一个小脚女人,有什么能耐去挣大钱?指望你,我看这辈子你也不会发财!与其这样苦熬下去,不如趁我不老,改嫁一个好人家,后半辈子还能享受一点荣华富贵。何况那柳得宽已年过五十,膝下无子,即使他兄弟两个分家,这家财也有柳德宽一半。咱女儿嫁给了他外甥,这家财将来也有恒忠的一份,也就是咱女儿的份了。你这当岳父的还能不跟着女儿享福?再说了,那柳德宽喜欢我,说一定要娶我作正室,我若嫁给柳德宽,既是关恒忠的岳母,又是他的舅母,这是亲上加亲的事。我跟着柳德宽有享不完的福,一定也不会亏待你,你这后半生的吃穿还用愁吗?再说咱俩离了婚,你也自由了,你不至于连个女人也找不到吗?好的没有,那差点的总还是有吧!别那么死心眼想不开。”

陈宝斋听她一说,一时也无话可说。这女人的心变了,你是栓不住的,叹了口气说:“你是铁了心要离婚了。你在家里闹,柳德远在外面逼,这两下夹攻,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范玉若冷笑一声说:“你说哪里话!我给咱闺女找个好人家嫁出去,我改嫁一个财主享福,有何不可?我母女俩又不是往火坑里跳,你有啥想不开的?我们夫妻一场,以后又不会是仇人,攀上柳家这门亲,你还愁没饭吃吗?我看柳家也不是没良心的人。你以后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柳家势大,关系多,随便就能给你找个事作,你也不用成年累月在外面跑,去挣那几个辛苦钱了。”

陈宝斋看妻子不瞎闹,而是平心静气地和自己商量,他也不好发作,只好叹口气说:“话虽这么说,但我这人是丢尽了,这前后街让我怎么立足啊!众邻居不把我笑话死才怪呢!没本事的窝囊废一个,连个老婆也养不住!”

范玉若说:“外人再嘲笑,不当钱使,人该穷还是穷,谁管你没吃没喝的,我嫁到柳家,是柳家的大太太,又不是去作小,以后成了柳家的内当家,出门有车坐,在家里,堂上一呼,相公仆人哪个敢不听我的?外人谁还敢笑话我!”

陈宝斋说:“不是笑话你,是笑话我!好、好、好!既然你主意已定,那咱们就去县上办离婚手续好了。”

范玉若说:“我可不去见官,闹个满城风雨。”

陈宝斋说:“不办离婚手续,那你说咋办哩?”

范玉若说:“咱们结婚时也没有通过官府办结婚手续,不就是拜个堂就算结婚了。我看咱们还是按老规矩办,你把我给休了,这与你面子上也好看,外人知道了,是因为你不要我了。”

陈宝斋一想,这也是。便说:“也好,只是这休书怎么写呢?”

范玉若说:“你那书都白读了,怎么写还让我给你说!你就写上因家贫,养不起妻子,今将其休回娘家,任凭改嫁。”

陈宝斋愤声说:“什么家贫?就说你不守妇道好了!”

范玉若说:“随你怎么写都行,我只要你一纸休书!”

陈宝斋激愤之下,立即展纸磨墨把休书写了,放在桌上说:“这家我是不想再呆了。我今天就走,一切随你便吧!”

范玉若说:“快过年了,过了年再走不迟,这家是你的,只怕开春后我娘俩都要走了。”

陈宝斋一跺脚说:“过什么年啊!你以为这年能安生过吗?你把我交给你的钱,给我几个做盘缠,我现在就走!”

范玉若说:“就你哪几个钱,我要它也无用了,全给你吧!”说着从里屋取出那三十个大洋,用布包了,交给陈宝斋。陈宝斋把行李收拾好了,背在肩上就走。这时陈清阁扑了过来,趴在父亲身上痛哭。眼前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只是一向惧怕母亲,不敢多说一句话。今见父亲被逼离家,除了哭以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如果哪一句话说错了,便又招来母亲一顿恶骂。陈宝斋看着女儿,也不由流出泪来,哽咽着说:“清阁,跟你妈去享福吧!爹没本事,供不起你上学了。爹出门一段时间,消消心中的闷气。你在家可要听你妈的话!”说罢推开女儿,背着包袱就出门了。

陈清阁还在哭。范玉若狠狠说:“哭什么呀!跟你这个窝囊废的爹有什么好日子过!”说罢,一把把陈清阁拉到里屋,任凭陈宝斋走了。

陈宝斋出门离家,腊月的寒风吹得他不由打了个寒颤,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已飘起了雪花。陈宝斋把毡帽拉下,捂着耳朵,穿过小西关街便是一条向西的古道,陈宝斋不由想起曲子戏中朱买臣休妻的唱段,随口哼道:“正当那寒风凛冽大雪纷纷下,我朱买臣无可奈何转回了家,你逼我休书来写下......”哼到这里突然打着,心想:“朱买臣那时年轻,打柴念文章,还有出头之日,后来还能马前泼水羞妻,如今自己已经年过四十,一事无成,哪还有戴乌纱穿红袍的机会?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本想出武关,去西安谋事,转念一想,这年关将至,别人都是回家过年,我这时候往哪去找事作?犹豫片刻,忽然想到西乡老家,还有陈家远房亲属在,于是便去老家一个族叔家,等到年后再去西安。

新年过后,在柳德远的张罗下,柳德宽如愿迎娶了范玉若,并且请了十几桌客,以示明媒正娶之意。客人多是生意场上的朋友,关家弟兄也来捧场。柳德宽与范玉若给众人倒酒,来到关兆玉席上,关兆玉用手抹一下八字胡说:“这樊梨花终于刀劈了杨藩,嫁给了薛丁山。”众人听了,哄堂大笑。范玉若顿时羞红了脸。关兆玉觉得这玩笑开的有点不恰当,急忙讨好说:“大家看,今天玉若大嫂的风采可赛过那樊梨花啊!柳大哥在生意场上可真是薛丁山啊!大家看是不是?”众人一阵掌声。有人便高声说:“这真是郎才女貌啊!”婚宴在喜闹中结束。柳德宽如愿得到了范玉若。这事成了前后街的新鲜事,是佳话,还是笑话?人们笑谈了一阵子后也就平静了。范玉若已经成了柳家的大太太,从此不仅吃穿称心,而且是使奴唤婢,风光之极。

到了秋里,陈清阁已年满十七岁了,范玉若不再让女儿上学,由柳德远替大姐和大姐夫关兆玺作主,热热闹闹地又把关恒忠和陈清阁的婚事给办了。陈清阁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一切由母亲作主,内心对关恒忠也十分满意,因为之前关恒忠的情书她就保存了几十封。关恒忠也如愿以偿,一切都是舅舅家给办的,就连结婚的开销也是大舅全包了。婚后关恒忠问柳德宽说:“清阁的妈我怎么喊呢?是称舅母呢,还是喊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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