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引诱(1 / 2)

关家对门邻居陈家老爷子叫陈奇儒是清末的一个举人,曾作过一任知县,民国后在省城作幕僚,因军阀混战,陈奇儒辞职回到淯阳城,在关家对面买下一个小院。三间北屋,东西各三间厢房,大门内粉墙照壁,院子虽小但干净清雅。陈奇儒生有三个儿子,大儿子陈宝斋,读了十年私塾,五经四书背了不少,但民国时已无多大用处,好则能写会算,只有到大户人家当账房先生。陈宝斋为人实诚,谨遵父亲的教诲“良善为本。”二儿子不幸夭折,三儿子陈宝轩在外从军。

陈宝斋长到二十出头时,陈奇儒为儿子说亲,因城西南范家营有一个老亲,给陈宝斋说了一门亲事。这女子叫范玉若,已经十八九岁了,在那时就是大龄女孩了,所以这媒一说就成。

范玉若家原是范家营的富户,因父辈们都吸大烟,很快就把田产荡尽。范玉若小时候,家境还不错,父亲就把她当男孩子一样,送到村里学堂读书,教书的是一位同族中的老先生叫范文柏。范老先生很高兴地收了这位女学生。范玉若虽然聪明,但从小淘气。在学堂读了一年书,已经识了不少字。这年冬天,下了一场雪,雪住天晴,学堂院中地上的雪渐渐融化了。范文柏坐在讲台上向窗一望,心中若有所感,便对十几个学童说:“我今天出一个对子,这上联是:天上下的不是水,下到地下化为水。何不下为水。哪个学生能对出下联,老师有奖。”台下十几个孩子,大的十一二岁,小的八九岁,听后一个个抓耳挠腮,没有一个对得上来的。等了一会范玉若站起来说:“老师,我有了下联。”班里就她一个女孩,范先生知道她聪明,但经常和男孩子们打闹玩耍,不守规矩。范先生念在她是个女孩子的份上,常常对她宽容原谅。现在听她说能对下联,范先生便笑说:“玉若姑娘,你把下联念出来让大家听听。”

范玉若说:“我说了,先生可别生气。”

范先生说:“生什么气呢,对的好奖赏你。”

范玉若朗声念道:“先生吃的不是屎,吃到肚里变成屎,不如吃成屎。”

孩子们听后,哄堂大笑。范先生一时气得胡子都跷起来了,当着学生的面受此侮辱,这以后还咋教这些学生!一气之下,范先生便把戒尺握在手中,厉声说:“范玉若把手伸过来。”

这范玉若见过先生打男孩子手掌的情景,小手都打肿了,先生还不让哭,她从没有挨过先生的戒尺,害怕极了,于是从凳子上跳起来,撒腿就跑,头也不回,冲出学堂大门,就跑回家了。见着父亲便哭起来,说再也不去上学了。父亲范国栋问她为啥不想读书,她也不说原因,只是一个劲地哭。母亲文氏对丈夫说:“都是你把她惯坏了,女孩子读什么书啊!一定是不听先生的话被赶回来了,以后就别上学了,在家把脚缠缠吧!只要缠脚,她就哭,你还护着她,一个大脚片,看以后怎么嫁人?”

范国栋好哄了一会,答应她不再去学堂了,范玉若这才不哭了。范国栋到学堂一问范先生,范先生也不说原因,只是说你这闺女我教不了。范国栋只好回来,后来还是从别的孩子那里打听到了事情的原因,又好气又好笑。加上家境越来越不好,也就不再让范玉若去读书了。这事后来在村里传了个遍,虽都称赞范玉若聪明,但都认为她长大后不是个贤惠姑娘,所以长到十八九岁,虽然亭亭玉立,容貌姣好,村里也没有人给她提亲。范国栋只好托人说合,远嫁给了城里陈家。

成亲那天,邻居子弟们都来闹房。关家老二关兆玉也来了。关兆玉爱看戏,最爱看的就是豫剧“樊梨花征西”,这天闹房,他看范玉若长得漂亮,又因为“范”与“樊”同音,所以他在闹房的年青人中喊道:“新嫂子长得赛过樊梨花。”大伙跟着一起叫:“樊梨花、樊梨花。”于是这范玉若就落下个樊梨花的外号。婚后陈宝斋与范玉若生有一女,起名陈清阁。陈清阁身材高挑,虽然不如母亲秀气,但却肤白丰腴,文雅端庄。因为陈宝斋长年在外不是作师爷,便是给富商家当管账先生,所以经常不在家。范玉若也就没再生育。这时淯阳城已经开办了一所女子学校,夫妇俩便将陈清阁送去读书。及读到初中时,陈清阁留着短发,加上那高挑的身村,洋学生的气质,在北夹后赢得了众邻里的艳羡。

关恒忠,长陈清阁三岁,由于两家是近邻,当初关家家业兴旺时,范玉若常带女儿到关家串门。关恒忠与陈清阁在一起玩耍,那时两小无猜,也可谓是青梅竹马。及长大后各自入学堂读书,陈清阁就变得羞涩起来,渐渐疏远了关恒忠。可那关恒忠却忘不了这童年时的纯情。关恒忠长到十八九岁时,便一封一封的情书写给陈清阁,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让自己的弟弟关恒义把情书送给陈清阁。关恒义年纪小,不爱读书,识了几个字便辍学了,所以也不知道哥哥写的是什么,因受哥哥指使,便每天下午在陈清阁放学的路上推铁环玩耍,等遇到陈清阁便把哥哥交给他的信送到陈清阁手中。那时陈清阁也是情窦初开,起初接到信时,脸红心跳,拿了信就跑回家。然后躲在自己房中慢慢看。一封两封时,陈清阁不为所动,但经不住关恒忠那激情四溢地爱情表白,芳心渐渐被感动了。但在当时婚姻有父母作主的年代,陈清阁只能把这种感受藏在心里,不敢告诉父母。特别是父亲陈宝斋处事古板,深受传统文化影响,哪能容得青年男女自由恋爱。

此时关家自兄弟们分家之后,老大关兆玺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因此也不顾上儿子的婚事。关恒忠也不敢把自己的心事告诉父母,等关恒忠到了舅舅家之后,这关恒忠便神气起来。一到舅家,大舅柳德宽便给他买了辆崭新的自行车。这在当时富人家还是骑马的年代,这自行车可是奢侈物件,没几家能有的。关恒忠依仗舅家的财势,穿着时尚,出门骑车,在商行指挥相公伙计,一副阔少爷的派头。本想自己如此得意,娶那陈清阁一定不是问题,便把自己的心事告诉了父母,求父母向陈家提亲。谁知道关恒忠的神气反而让陈宝斋产生了厌恶之心,当即回绝了这门亲事。推说女儿还小,正在念书,不能断送了学业。那关恒忠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心中不免怨恨,因刚到舅家,这生意上的事相当繁忙,关恒忠也有志把事情做好,所以也就把婚姻之事暂时放下。

柳德宽是如何暗中喜欢陈宝斋的老婆范玉若的呢?这事有机缘,柳家在小东关街上一连有几处宅院,东面一处最大,后面的大院内还有三个院落,供家人居住,临街一处宅院开着烟厂。西边的一处宅院紧临一家叫“兴隆”的大药房。药房除经营药材外,还有坐堂医生,为人把脉看病。这“兴隆”大药房生意兴隆,和柳家关系一向交好。柳德宽闲下无事,便常到兴隆大药房与东家刘云山喝茶闲聊,并与坐堂的裴祥云医生关系也好。裴医生闲下来时,三人一边品茶,一边探究小说《三国》与《红楼》里的故事。这天下午柳德宽来到兴隆药房,恰逢刘云山携裴祥云一起下乡为人看病去了。柳德宽看两人都不在,便欲回去,药房的相公们说:“东家临走时交待,若柳先生来时,案上有上好的龙井,请柳先生自品,等他们回来。”柳德宽听后,心想:回去也无事,不如先喝几杯茶消磨时间。谁知坐了很久刘云山与裴祥云还未回来,柳德宽正要起身回家,就见一位女子一手托腮,一手拿住手帕急匆匆地跑进药房,径直向坐堂医生的案前跑来。柳德宽抬眼一看,这女子三十多岁,苗条的身材,蓝袄长裙,乌黑的头发,在脑后绾起,秀脸长眉,虽面带痛苦之状,但更显得风姿绰约。

那女子走到案前,一看裴祥云不在,便啊了一声,向抓药的相公们问:“裴先生去哪了?”一个相公答说:“裴先生与东家下乡去了。陈太太哪里不舒服?”显然药房的相公们是认识她的。这女子就是陈宝斋的妻子范玉若,她不是第一次到店里来看病了。虽然前后街相距不远,但范玉若很少到前街来,所以柳德宽也从未见过范玉若,听相公们称她陈太太,心想,这前后街哪有这么标致的女人?断定她就是外号叫“樊梨花”的女子了。柳德宽看她那托着腮痛苦的样子,估计一定是牙痛了。常言说:牙痛不是病,痛起来真要命。柳德宽试探着问:“大妹子是不是牙疼的厉害?”

范玉若皱眉点头说:“是,是!先生是?”

还没等柳德宽回答,柜上的相公们急忙说:“陈太太连柳先生都不认识,他就是隔壁同仁烟厂的柳大东家。”范玉若听后,噢了一声说:“这南三关谁不知道柳东家,只是没见过面,小女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真的是牙疼的厉害,这疼痛难忍,只好来找裴先生给开个方子,可裴先生不在,这可咋办呢?”

柳德宽微笑着说:“妹子,不要着急,我常与裴医生探究医术,这牙疼好治,我说个方子,让相公们按方抓药,妹子拿回去煎熬了,服下去,马上就好。”

范玉若这会是病急之时,心想只要能止着疼就好,忙说:“柳先生快说方子吧!”

柳德宽向柜上抓药的相公们说:“生地、熟地、玄参、地骨皮,各取五钱,包好,让陈太太回去煎服了,这牙痛马上就止着了。”

相公们答应一声,立马把四味药抓好,包了,交给范玉若。范玉若问相公们药多少钱?转念一想自己急着来看病,身上分文未带,一时间涨红了脸,正要说先欠着的话,但还未出口,柳德宽向相公们说:“药钱先记到我的账上好了,快让陈太太回去煎熬,服了救急吧!”

范玉若说:“谢谢柳先生,出门急,真的忘了带钱,改日一定奉还。”

柳德宽说:“说什么还呢!都是前后街的街坊邻居,一点药钱还值得还吗?妹子快回去救急吧!”

范玉若此时牙疼的厉害,也就顾不上多想,拿了药便急匆匆回家去了。到家立即煎服,不到半个小时,这牙痛也就慢慢止着了。这一阵子丈夫陈宝斋去汉口给人家当师爷去了,女儿在学校读书,就她一个人在家。牙疼好后,心中十分感激柳德宽。心想柳德宽那么有钱,咋能把那几个药钱放在心上,也就慢慢忘了这件事。

范玉若忘了,可柳德宽却忘不了。他不是忘不了那几个药钱,而是忘不了范玉若那娇好的容貌,每晚一睡下,眼前便是范玉若的影子,挥之不去。看到比自己大两岁,而且相貌平平的妻子,总是唉声叹气。

自那天酒后与弟弟柳德远说了自己的心事之后,柳德远便操心为哥哥成全这件事。可范玉若是有夫之妇,咋能替哥哥把范玉若弄到手呢?他想来想去,得知范玉若的丈夫陈宝斋经常不在家,自己的大姐柳绮云与陈家是对门的近邻,范玉若经常到关家串门,与柳绮云聊天,交谈一些女人们剪裁衣服和做鞋袜之类的琐事。于是柳德远便指使自己的大老婆王玉珍也常去看望大姐柳绮云,找机会结识范玉若。王玉珍自丈夫娶了小婆黄小娟后,很少到自己房中来,担心丈夫会渐渐疏远自己,所以她对柳德远是百依百顺。听了丈夫的安排,心想自己和大嫂都没有生育,若大哥柳德宽也像自己丈夫一样,再取一个年轻女子为妾,一旦生下个儿子,这家产不就全归大哥所有了吗!现在听说大哥爱上了一个半老的范玉若,这八成也是生不了孩子的女人,她巴不得成全了大哥的心愿。于是便按丈夫的吩咐,常常带些点心或鱼肉之类的礼物去看望大姐柳绮去。前后街距离又近,柳绮云并没有把这放在心上。她知道娘家富有,认为这是弟弟关心自己。每当弟媳来时,俩人便闲聊些家务事,一聊就是半天。终于有一天,范玉若也来关家串门,便与王玉珍认识了。王玉珍一见范玉若就夸赞说:“这前后街都说姐姐长得好,这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能比上姐姐的只怕这前后街都没有。”

范玉若知道她是柳家的四太太,便笑着说:“人都半老了,哪比上妹妹年轻标致啊!”

王玉珍说:“我也三十多了,比姐姐也小不了几岁,听说你的女儿也长得好,还在洋学堂读书,多好啊!”

范玉若说:“我们小户人家,哪比上你们家大业大,有花不完的钱。”

王玉珍说:“大有大的难处,听我大姐说,姐姐一手好针线活,做的衣服合身得很,哪天请姐姐为我裁件衣服。”

范玉若说:“妹子好身材,什么衣服穿到你身上都合适。”

王玉珍说:“我哪能比上姐姐,刚好大伯从汉口捎回一匹好面料,明天就请姐姐到我家给大姐我们三人一人裁一套衣裙,不知能请动姐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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