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一课(1 / 2)

师徒俩走走说说,回到了徐鸦儿家中。姚天也命他换身衣服,把家中有用的东西打包整理。自己先到郊外,引来地火,把图州三人化成骨灰收敛,才回来接了徐鸦儿,往自己暂住的县令府邸而去。

徐鸦儿见姚天也不过一挥手,尸体就凭空消失,又想起他几次赠药,都是从袖子里随手一拿,十分神奇,不由得好奇问道:“师父,刚才西狗的那么大的三坨死人,你是放到了哪里?”

姚天也笑道:“有一门袖内乾坤的功法,可以装载万物,等你功夫到了,我便教你。”

徐鸦儿道:“可是那些戏法师傅的袖里乾坤?我看过,他们能从衣服里拿出老大一个鱼缸,还带着水,水里还有金鱼。”

姚天也哈哈大笑,道:“那是障眼法,与我们山上人修行的东西可不一样。”

他自从成为风人,十年来自己行走江湖,虽然常与百姓交谈,却从没有像今天一样敞开心扉,随意聊天,也觉得身边多了这样一个话多少年,颇有意思。再加上刚才徐鸦儿大声发誓引发的心魔异状,让姚天也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一时间心情大好。

师徒二人不多时便到了县令府邸。此时已经天亮,姚天也叫了仆人,为徐鸦儿安排了住处,命他好好休息。

徐鸦儿只觉浑身疲惫,倒头就睡,再醒来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仆人见他醒了,便领着他去见姚天也。不多时梁县令也来到姚天也房中,姚天也命徐小丫向梁县令行礼问好,又把昨日之事与梁县令说了,只是隐瞒了其中关于万剑阁之事,只说自己发现图州修士暗习邪法,前去询问,不想三人剧烈抵抗,伤了徐鸦儿,自己不得已才痛下杀手。

梁县令与姚天也相识多年,对他深信不疑,道:“这算是什么大事儿,姚先生自己决定就好,图州修士兽性难驯,死了是少了祸害。不过这位少年,伤势如何?可需要我请了大夫来?”

徐鸦儿混迹街头,小有名气,可毕竟是底层人物,哪能入了父母官的法眼?梁县令自然是不知道这少年是自己治下之民,只是冲着姚天也的面子,语言中多有关切。

姚天也道:“这小子命大,挨了雷法还活蹦乱跳,只是右手受了伤,我帮他慢慢调理便是,过几天就好了。”

梁县令笑道:“万幸万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过姚先生,你独自行走天下十来年,怎么突然就收了徒弟?这可是你的开山大弟子吧?”

姚天也笑道:“的确是开山大弟子。收了他,也是机缘巧合,因果循环。我一介散修,无门无派,孤苦伶仃,就指望他养老送终了。”

徐鸦儿心中雪亮,知道姚天也隐瞒身份,不能在这胖子县官面前露出马脚,马上凑上前去,拉着姚天也袖子,道:“师父寿比南山,徒儿拜了您,就等于是您的亲儿子,徒儿一定把您当成亲生父亲供养,可千万莫要再说孤苦伶仃之类的话。”

梁县令听他说的谄媚,不禁暗暗摇头,又见他笑得明媚,十分坦然,于是又暗中骂自己多心,拱手道:“哈哈,这怎么还变成了父慈子孝的戏码。恭喜姚先生,恭喜徐贤侄,来人,让后厨好好做几道大菜,今日我给姚先生师徒摆酒祝贺!”

一番酒宴之后,徐鸦儿便跟着姚天也住在梁县令家里。梁县令的宅院设计精妙,水榭亭台,五脏俱全,徐鸦儿算是大开眼界。他采诗官徒弟这个身份,让人高看一眼,又生性活泼讨喜,很快就和府中上下打成一片,仆人侍女的称呼,逐渐从“公子”变成了“兄弟”“小丫”之类。

在梁县令家里的十几天,姚天也每天会为徐鸦儿拔除身上的雷伤,再带着徐鸦儿出门,在街头巷尾、茶馆酒肆,默默聆听坊间声音,记录在案,如有特殊之处,还会主动交谈,刨根问底。樊城城小,采诗官进城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全城,姚天也出现的时候,身后常常跟了一大群孩子,有些城中耆老,更会备茶等候,主动与采诗官说些城中俚语趣事,姚天也倾听记录,事无巨细。

徐鸦儿伤势渐好,也渐渐明白所谓风人这个官职的作用,便把自己知道的一些儿歌、俚诗说给姚天也听,姚天也听了,还会仔细讲解,让徐鸦儿知道这些流传在民间的话语,代表什么意思。

“前陈父,后梁母,不衣麻,饭有黍。这句话,是说前任县令陈泽道,像家里的老父亲一样,严厉庄重,现在的梁县令,则像母亲一样慈爱亲切。让大家衣服穿厚了,饭吃饱了。这是一句夸赞的话。”

“强盗帽子高,良人无处逃,鼓大敲不动,棒小股上饶。这就是在讽刺县衙的衙役了,说大家无处伸冤,好人遭到欺辱。这段儿歌和上一段儿歌意思完全相反,你猜是为什么?”

“所以,到这种时候,就得看这些儿歌俚语,是从哪里流传来的,哪些人会唱,仔细问了、听了、看了,再仔细想想,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还是真中有假,假中有真。”

“再看这句:鸨飞田边树,儿孙何所食?鼠啮床上毡,父母何所居?这个鸨,是一种水鸟,天生没有后趾,抓握不住树枝,可现在出现在田边的树上了,就像农民不能去田里耕作,只能去参加朝廷的徭役一样,老鼠本来应该在洞里寻食,现在却在床上打洞,就像那些官吏欺压百姓,从百姓口中夺食一样。一句野歌,说的是徭役过重,官吏欺压,日子不好过……”

这些歌谣,徐鸦儿大都听过,却没想过其中深意,如今听了解释,才明白了几分,道:“这些歌里的事情,我都知道,去年秋天,县衙说要修河里的栈桥,拖了大家去挖土,误了秋收,今年夏天的时候又说要练乡勇,把人都拉到几十里外的大营里去住,结果很多人都半夜跑出来给田里浇水施肥,白天端着木枪走路,累出了大病,田里的事情也耽误了……”

他迟疑了一下,道:“可是,这几日,师父你还住在梁县令家里……”

姚天也道:“你能想到这些,很不错。你发现没有,这些说县里不好的,都是我等偷听来的,而这些说好话的,则都是乡老主动与我说的。若不住在梁县令家里,让梁县令觉得我是自己人,那么这些说了县里坏话的人,自然会被梁县令报复,而我住在他家中,让他觉得,纵然我听了这些,也不会如实上报,那些孩童、苦主就算说了也没用,自然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会打压。”

徐鸦儿道:“师父,你真的不会如实上报吗?”

姚天也微微一笑,道:“上报自然是要上报的,却需要讲究方法。例如这些关于衙役官吏的事情,我要与梁县令说,让他管束手下,莫影响了他的名声,这些关于朝廷徭役的,则要直达天听,让朝廷自行定夺……梁县令算不上是能吏,却也不是个恶官,甚至还有些妇人之仁,只是在公事上过多敷衍,我便设法让他敷衍不得,于民也算有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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