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丘拾,祭坛(1 / 2)

丘拾被皂八同推醒,猛地从昏睡中坐起来。

“别慌,沙门人没有追上来。”老人说,“但我们也该走了。”

丘拾擦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周遭黑漆漆的,只有远处的天际颜色稍浅。他垂着脑袋醒了一会神,然后扒开枯木丛,看到了山下的篝火。那些沙门人在山脚扎营了。

几天前,哀述人虽然重获自由,但并不知道该往哪走。皂八同本想向东北方走,循着珥银公的足迹前行,但丘拾否决了这个提议。一来如果再次加入珥银,这次起义便毫无意义,而且很可能被兵强力壮的厄昔人重新奴役;二来这片沙漠太广袤,他们根本无法确定珥银具体的行进路线。

绿橡建议队伍向东南方前进。

“南面有一片山,我们可以先去那里避一避。”

这个老兵的经验拯救了所有人。哀述人在傍晚前抵达了南方群山,他们还没来得及感慨这座阻挡水汽的庞大山峦时,一位士兵惊呼道:“沙门人!沙门人来了!”

丘拾回头望去,看到一支黑压压的队伍正接近着他们。哀述人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往山上爬。“别抢!一个一个来!”绿橡大吼道,但根本没有任何人听他的。哀述人哀嚎着,推搡着上山。

箭矢噼噼啪啪地射在石头上,惨叫接连传来。兴奋的沙门人抽出弯刀,呼喊着号子冲过来,开始虐杀那些跌落下来的中箭者。绝望的哀嚎和哭求响彻山脚,不幸跌落的哀述人和厄昔人成了一滩滩蠕动的烂肉。

“别往下看!往上爬!”丘拾向队伍大喊道。

“那些沙加人为什么不往上爬?为什么不追我们?”绿橡问。

山脚有四辆战车和约莫五十多个战士,他们挥舞着武器,喉咙里发出恶心的、嘲弄的怪笑。

“可能这山通往一条死路。”丘拾有点绝望。

深夜,哀述人仍然没有找到出路。沙门人也没有攀山的意思,继续在山下游荡。丘拾和皂八同决定改往南面探路,而绿橡继续东行。他们摸黑在起伏的道路中摸索,突然,丘拾惊恐地向后踉跄摔倒。

他摸着快要冲破胸膛的心脏,颤抖地招呼同胞:“我们已经探到边界了,这是死路。”

那片枯草后是一片几近垂直的悬崖,丘拾的半只脚刚刚已经悬空。反应稍慢一点,他便已经在山崖下躺着了。不,他又探出头,或许现在还没落地,因为这里太高了。

“那不是陆地,那是海。”皂八同眯起眼睛,语气越来越恐慌,“妈的,那是海!那是海!”

丘拾趴下身子,果然看到那片宏大的漆黑正缓缓起伏,泛着一片惨淡的月光。接着他意识到,这片海便是他们来的地方——那片淹没外土的洪水之海。

“我们不仅找到了这山的边界,”丘拾苦笑道,“我们可能找到了整个高原的边界……”

于是他们只得原路返回,等待绿橡的消息。清晨之前,他们终于碰面了。

老军官说:“东方有路,我们看到山脉一直通向海洋……我们说不定可以从那里直接走向另一片土地。”

在初阳染红那片海之前,哀述人就集合了。晨雾散尽,他们可以看清这条路到底是什么样了——它比想象中平坦太多了,如同一条隆起的脊柱直通东方更加雄壮宏伟的山脉。

“我预感不太好。”丘拾对绿橡和皂八同说,“瞧瞧这路,明显是有人一直在维护。”

“这路该不是通往沙门人军营的吧?”绿橡骂道,“怪不得那群畜生不上山追我们。”

但他们只能继续东行。两侧都是峭壁,身后更是绝路。他们在这条脊柱上行走了一整天,并没有遇到一个活人,甚至连一只飞鸟都没有见过。晚上,哀述人就在毫无遮蔽的山脊上休息。月亮升到正当空,把这片荒凉的路涂的更加凄惨。

他们顺着山脊一路向东,望见一片群山正试图从阴沉浓厚的黑云中挣脱出来。站在群山山脚,哀述人只觉它如同一座腐烂的巨大尸体,散发着恶臭与潮腥的气息。

哀述人停住了脚步。

“我们要进去吗?”皂八同问。

“那我们还能去哪?”丘拾反问,他深吸一口气,总得有个人做决定,“我们走。”

两旁的黑色山脉突兀地耸起,如同凝止的洪水。人们的呼吸开始局促起来,不得不用手捋一捋自己的脖子。高山拦断了整片大陆的边界,却独独留下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通向阴森的东方。抬头望去,厚重的阴云斩去山峰的头颅,将所有阳光挡在世外,白日成了傍晚。

有几个士兵发现岩壁上刻着一些画和文字。

“这不是北苏方言。”皂八同是为数不多识字的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字。”

他们抓来几个认字的厄昔男人,他们也不清楚这是什么语言。

丘拾靠过去,用手擦去文字上的泥土和灰。他很快找到了这文字的部分规律:许多字都有一个奇怪的中心结构——一个左边圆弧,右边两块凸起的形状。之后,各种符号从这个中心结构出发,组成了不同的字符。

“像一颗心脏。”绿橡眯着眼睛盯着这个结构。

“我看倒像是个模样丑陋的土豆。”一个士兵说。

这是一个抱着自己的孩子。丘拾想。

他们继续向前。

绕过层层雄山后,眼前的一切霎时开阔起来。哀述人走入了一个诺大而空旷的山中平原。

没有人再敢迈出一步,他们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呆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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