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尸”还魂（14）14（2 / 2）

“啧，现在的年轻人，身体素质真的不行。”

昏暗的房间里满是烟尘，那警察打开窗子，阳光直直照在我的面门，有些刺眼。他靠在窗边，点了一支烟，看着我，也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起死回生了？”良久之后，他憋出这么一句。我把头别了过去，沉默是最好的回应。

“……我想请你帮我办件事，在那之后，你说的那个翠莲，我可以帮你去找。”他低着头，把烟头踩灭。

“哼，怎么，不准备逮捕我么？你这样的人，能求到我什么呢？”我不屑地看着他。

“救我妈一命。”他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那双瞳仁，像是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听完他的要求，我愣了一下，随即便是大笑，狂笑，近乎癫狂。“这么说你来这里是为了这个？”他低下头，没有说话。

“哈哈哈哈哈！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种人，满嘴的正义，到头来却还是在背地里用着见不得人的手段……不过，你的请求，我答应了。”

那警察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惊讶，似乎他没料到我会这么痛快地答应他。“没什么，我很乐意看到你背负着这种罪孽苟活于世。屠龙者终成恶龙，一直都是这个世界的主旋律，不是吗？”

“那……你找到合适的祭品了吗？”我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一丝玩味。他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

我晃了晃被手铐扣住的手，它在桌下发出清脆的响声。“这个法术并不是你之前看到的什么类似于返老还童的法术，它并不会抽取你的生命力，但同时它的副作用也十分明显，那就是令堂所患的病，将由你来代为承受。你……想好了吗？”

天边的最后一缕辉光也已被夜色完全笼罩，我拄着案台，点燃了放在桌角的半截蜡烛。“令堂八字。”我拿起了一张黄纸，在上面写着一些一般人看不懂的文字。这是一道逆生转禄符，一般是用来将自身的灾祸转移到其他的人或物上，根据所求者事情的大小，被转移的目标也不尽相同。

“乙丑、庚子、甲午、丁申。”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把一口碗倒扣在那张黄纸上面，回头瞥了他一眼。他摆摆手：“我只是有些累。”

我没再理会他，翻过碗，捏起符纸，在空中晃了一圈，符纸凭空燃烧起来，我将灰烬丢进碗里，嘴里念动咒语：“秽除祟灵，水至明清，诸方神正，启承天兵，黄泉转禄，福惠胎婴，万保功曹，临毕九星。急急如律令！”

燃烧的烛火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熄灭了，屋子里异常安静。

“结束了吗？”萧敬生睁大着眼睛，神情警惕。“结束了。”我收起桌上的东西，言语中透着疲惫。

“你要求的事我已经给你办到了，接下来，就是你答应我的事了。”我回过头，望着眼前这个面容憔悴的中年人。这位萧警官听到这，脸上的肌肉松弛了下来，但同时，又看出有一丝怅然若失。“放心吧，三天之后，在你弟弟的纸扎店里，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的。”

“果然是你把她藏起来了。还有，我告诉你，她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物件！”我看着他，语气凌厉。

“对不起，我知道了。”他苦笑了一下，然后又抬头看向了我：“我还有一件事，那天，在纸扎店里和我见面的人……是你。对不对？”

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敏锐，仅仅是从刚才我同他讲的话里，就找出了漏洞从而推断出那天我替代了弟弟的这一事实。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在我们分道扬镳之前扔下了一句话：“三天以后，把翠莲还给我，你我两清。”

二手的红旗在林荫路上缓慢地行驶，我扫了一眼后视镜，脸上的表情僵硬。

“对不起，警察小子，我骗了你。你要求我做的事，我没有能力做到。准确的说，是这世上也没人能够做到。”这只是我对你使用的缓兵之计。你求我帮的这个忙，已经达到了可以扭转因果的程度，而这种事，并不是人为的干预就能做到的。即使是能做，也势必会付出极大的代价。我所做之事，最多也不过是在现有的因果之下调整它的过程而已，我并没有能力去干预一个人命运的终局。只有天道，才能在这尘世的漩涡当中游刃有余。

你以翠莲为要挟来让我帮助你，我可以理解。但是我当时并不能对你道出实情，我不能拿翠莲的安全作赌注。而这，也算是对你使用的小手段一点小小的惩戒吧。

四下无人的旷野，那幢陪伴了我十年之久的房子终是在一场大火中被焚成了灰烬。它象征着一场戏剧的落幕。四十三年前，我那一生挚爱的人永远留在了某个寒冷的夜里。而今，我将用这沾满鲜血的双手让翠莲在这个世界当中再度醒来。我早已变成了魔鬼的仆人，我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意义，便是在这灰烬般的世界中，努力拼凑出她的影子。

我站在河边，透过清冷的月光看着水里的倒影，一张年轻俊秀的面庞随着粼粼的水光不断摇曳。可是这副年轻的躯体里，却居住着一个苍老的灵魂。

我是一个属于旧时代的亡灵，在这辆不断前行的时代列车中，向她伸出了干枯而苍老的双手。我一边厌恶着她把我变成这副样子，一边又害怕她永远将我留在过去的黑暗当中。

我们，都是欲望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