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15)15(1 / 2)

2021年3月17日天气:多云

二月的天,寒冷的气息仍然肆虐在这片群山的上空,不时地还有些许零星的雪花落在人的肩头。我拿着一束白色的矢车菊,神情黯然地放在面前的墓碑上。上面篆刻的字体是那样的清晰:挚友吴四海之墓。一九九三年生人,于二零二一年卒,时年二十八岁。在他的旁边,还有两座,分别是;挚友陈江明之墓,挚友于爱思之墓。都不过三十出头。这已经是今年开年以来,第三个逝去的人了。

在我的身后还站着十几个人,他们都是一身庄重的黑色外衣,手中拿着黄白相间的花,银白的头发在萧瑟的风中不安地晃动着。虽然他们都戴着口罩,但是从他们的眼睛中依然不难看出,那种对已矣之人无尽的追思与感伤。他们排着队,将手中的鲜花静静地放在面前的墓碑上,扰动的风,将落在上面的雪花又吹响不知名的远方。

“一路走好。”我对着眼前的墓碑,深深鞠了一躬。跟随在我身后的人,也在这空旷的山野之中默默低下了头。下一个人,又会是谁呢?

去年,一场可怕的疾病席卷了全球。它传播的速度之快,症状之严重,比起零三年的非典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惊慌失措了几天之后,一纸令下,整座城市都陷入到了静默之中。这头奔跑的巨兽,在这场骇人的灾难当中暂时沉睡了过去。

这是一种有关于呼吸系统的疾病,患上这种病后,会出现高烧,咳嗽等一系列症状,与感冒的特征很相似,然而却比感冒要可怕上千倍。这种病对上了年纪的人尤其不友好,一旦患上的人还有什么基础疾病的话,治愈的希望极其渺茫。在它刚刚出现的那一年里,有如死神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空,疯狂地挥舞着镰刀。新冠,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永远也挥之不去的一道阴影。

本来,世外家园是坐落在一片山林之中,按说这种疾病并不会突兀地出现在这种如此偏远的地方。然而随着新客人的到来,我们的食物储藏很快便见了底。为了维持生计,我们不得不派出人去城市采购大量的生活物品,来保证生活在这里的人有足够的需求。鉴于这种疾病对老年人巨大的杀伤力,挑起这个重担的,便是我和我挚友的夫人。出发前她们做好了一切预防的准备,戴上N95口罩,酒精喷洒全身,浑身上下只有眼睛露在外面。本以为这样可以万无一失,但我们还是低估了这种病毒的可怕。

就在她们回来的第三天,我挚友的夫人就出现了症状。高烧发热,浑身无力,腋下的温度计曾一度飙升至40摄氏度。万幸的是我们这里并不缺乏医疗设施,而且我们当中还有三个人是从事医学相关的工作。在这座别的墅动工伊始,我和我的朋友就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本着尤有过之的心态,这里的医疗设备十分健全。现在看来,当初的这个决定真的是挽救了我们所有人……至少是大部分。

经过一周的挣扎,她终于是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接下来只需要安心静养,痊愈只是时间的问题。那段时间,我们人心惶惶,大家都躲在自己的屋子里闭门不出。送饭的人会把餐车推到房间门口,待到吃完之后会统一收走,放在临时开辟的厨房进行统一消毒。在那段最紧张的日子里,走廊里永远都充斥着酒精的味道。

然而意外还是很快的到来了,在去年年底的时候,曾照顾过我挚友夫人的其中一人不幸染上了这种疾病。在一周之内病情就开始急速恶化,在第十天左右,他就永远离开了我们。

我们在别墅后面的小山丘为他挖了一座坟墓,虽然大家都离得很远,但也都悉数到场。那天的天空,是灰色的,同今天一样,我记得很清楚。我们用木板为他暂时做了一个简易的墓碑,他是我们这一群人当中,最先长眠于此的人,陈江明。

这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让我们陷入了巨大的恐慌,本来我们这个地方的人就是抱在一起,在这狭小的世界之中寻求最后一缕残存的曙光,没想到因为疫情的到来,这里反而成为了一片恐怖的修罗之地。

我坐在客厅里,不住地抽着烟,在一旁安静坐着的,是我的夫人。“云朗,别抽了,对身体不好。”她把我手里的烟拿下来,丢进前面的烟灰缸里。

“梦芝你不用管他!抽死拉倒!”在右边坐着说话的是我那好兄弟,柯林。

“会不会好好说话?不会说闭嘴!”刚打了他肩膀一下的人,就是柯林刚刚大病初愈的夫人了,也是梦芝的闺蜜,李静珊。我们四个人坐在宽大的客厅里,心事重重。

“想那么多有什么用,谁都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把大家困在这又不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兴许他们还活不到这时候呢!”柯林看了我一眼,慢慢说道。

“对啊,云朗,这事跟你没有关系,如果你真要这么自责自己,那还是我把这传染病带回来的,我是不是得自杀谢罪了?”李静珊坐到梦芝的身边,歪着头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把头用力向后仰,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我知道,我就是有点难受,你说咱们好不容易找到跟咱们同病相怜的人,本以为把他们聚到这里能一起愉快地安享晚年,没想到却弄成了‘大逃杀’。”我苦笑地摸了摸梦芝的头发,发出一声扼腕的叹息。

梦芝握着我的手,表情温柔:“这都是命,咱们左右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尽力把咱们能做到的事做到最好就可以了,你说是不是?”她的手依然是那样的细腻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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