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安田的诊所位于远沙大桥另一端的新区商业中心外围，是一栋坐落于摩天大楼夹缝中的古旧三层楼，虽然在一楼闲置店铺旁的楼梯处挂着“心理咨询”的指示牌，但大多时候都会被路人当做待拆迁的废弃公寓而无视掉。

对于就诊这件事我始终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而大概也只有学习心理学的大学生才会在意这些名头，所以偶尔在愿意动身的时候我也会到安田的诊所小坐，当然绝大多数时间这里的生意就和诊所的环境一样无人在意，所以安田也不会觉得被打搅，反倒是乐于和我聊一些稀奇古怪的见闻，以此消磨沉闷的白日时光。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环境比较特别吧，每当我踏入那间被安田称为诊疗室的小房间时，都能感受到空气中的奇妙氛围，即便是像我这种时刻精神紧绷的状态也会随之舒缓下来。而根据安田的说法这都是为了心理咨询的顺利进行而特意布置的环境，普通人在这里待久了的话时常会一不留神地睡着，当然这种事情在我身上从未发生过。

而至于安田则早已充分地融入了这片气氛之中，就像路边零食铺里的老奶奶一样，坐在茶几后的他悠然地靠在沙发上，把手中报纸放下后伸了个懒腰。

“唉，车祸真是可怕……”

“车祸？”

“是啊，今早的新闻上有提到哦。”

安田把刚放下的报纸拿起，翻出一页递给我，我扫了一眼，那是一则被几篇金融业采访报道挤在角落的短讯。

“死亡六人……”

和大多数新闻一样的模板化语言，配上图片里扭曲的钢铁护栏，如同讣告般铅灰色的场景。

我大致看了一遍，在简短的文字中还夹杂着一句引人注目的话——“据了解，死亡的六人都是来自群马县的建筑工人，他们是在返回老家的途中遇难的……”

“外地的建筑工人？”

我问道，安田点了点头。

“嗯，好像是那座刚建好的商业中心的施工队。”

“刚建好的……是远沙川旁边的那个吗？”

“是的，就是从你的公寓能看到的那个，好像是……四天前竣工的吧？胧望商业中心，属于胧望株式会社的产业。”

安田托着脑袋回想着，我又把新闻看了一遍。

——深夜在环山公路的拐角处因为车速过快而坠崖……

可短讯就是短讯，不管怎么翻看，除去一张坠崖现场的照片外，就只剩下几句少得可怜的现场介绍。

“坠崖……”

“是啊，坠崖……之前的新闻里不是常有那什么……半夜在山路上开快车的飙车族吗？夜晚没有什么人经过的山路，被飙车族拿去当做比赛的赛道之类的……”

“我不常看新闻。”

我断然否认道，紧接着又想起来——之前闲聊时安田好像说过自己在香港是有驾驶执照的吧？

“……这么说你也会在半夜去山道上开快车吗？”

“——啊？别开玩笑了……虽然我有驾驶执照，但那只是不想浪费闲暇的时间才去考的，而且就算是在香港我也只会借别人的车在市区慢慢开，毕竟那地方的人也挺多的。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机会开车，所以就算让我开夜车……大概也不会比白天开得快多少吧？再说了，这难道不是身为司机的常识吗？”

“这倒也是，你不像是那种不要命的人。”

“唔，不过也不能一概而论啦……不管是香港还是日本都有不少山路，一到夜晚就会有不少年轻人在少人的山路上飙车，无论是电视还是杂志上都有报导过的不是吗？所以如果是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的话，或许会有人这么做吧，毕竟那条山路在晚上应该非常空旷才对……”

听上去像是某种漫画里才会出现的场景，我不以为然地撇过头。

“那也不会带着五个同伴一起吧？”

“这个当然不会……所以新闻里也说了，那是在返乡的路上嘛。”

“车速过快……那就是失控的意思吧？”

“唔，你可以看看配图里的现场状况，我记得电视上有拍到过，那个位置应该是在一段下降的缓坡的底部，在那种地方下坡应该是要不断踩着踩车的，但是根据图片里护栏断裂的情况来看，当时汽车百分之百是处于加速的状态。”

正如安田所言，根据那种护栏朝外弯曲超过四十五度的撕裂状态来看，汽车在坠崖处的速度是绝对来不及拐弯的。

坡顶下落，冲破护栏，滑翔空中，坠入深谷……这种脱离实地而坠落的感觉我从未经历过，而同样的，苍也从未经历过……

即便是位于梦境中的体验，传达给我的也是脚踏实地的感觉，因为她就是那种沉稳的人……嗯，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精密”吧？

毕竟从事那一行业的人不可能不“精密”，不具备这种属性的人早就被效率地淘汰掉了。

所以就算是偶尔会在眼前浮现出从高楼上跳下的逃生画面，我也从未感觉到有任何的“失控”——一切都是计划好的，能够推算出后果，连可能的风险也包括在内……所以我从未明白那种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