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地标终结者（1 / 2）
几天来的今天依旧没有客人，旅馆里的人注定会度过一个物尽其用的一天。
我摇晃着脑袋，绒毛在制造出的微风中晃动，之前我给自己的毛发点了几滴不同颜色的墨水，想使其不断在我眼前闪动，找到仍有人在我跟前注视我的快乐，不过并没有成功，还是怪我太自恋了。
就是不想翻开帐薄本，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砰，门被推开，看来我正打算开口问帐薄本多少页这事儿大概没戏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人走了进来，随后跟着一个手上握着纸笔，带着眼镜类似干文书工作的家伙，他总是东张西望，然后再记上几笔，他不是画家，就连我也知道这家旅店不用蜡笔画是画不出感觉来的。穿西装的男人昂首阔步向我走了过来，像他这样有气质的男子怎么可能不配上一副墨镜，我遮住自己的眼睛，当自己已经成为了墨镜黑下的一份子，也算是弥补了他的遗憾。他老远就伸出一只手，向我走过来，我赶紧向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穿西装的男人回身对他的跟班说，“这个伙计给评四分。”
“我觉得这个旅店应该评两分。”跟班不满地说，“都已经封锁了那么多天，外来者全挤在外面了，按理说应该多了更多时间打扫卫生，那么为什么那么大的地板上全是灰尘。你们没有吸尘器吗？”说完他开始躲着什么。
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客人才更像是我们的吸尘器，我们靠他们的呼吸循环维持着一切内务。
“怎么回事，为什么你又在自言自语。”老板从自己的房间里跑出来，看到陌生的面孔立刻笑得合不拢嘴，“哈，终于来客人了。
“知道吗，你们是最近几天来的唯一客人，我给你们打个七折。”
“当然，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西装男人说道，“我是政府派来的地标评审员，这位是我的助手，他负责记录要改进的地方。因为这附近很大一片地方都没有任何建筑，所以你们的旅馆被选为做这个地区的地标，关于你们的客流量我很抱歉，受封典礼之前防止居心叵测的人过来破坏，我们封锁了所有通往这的道路，而这样的道路又无处不在，所以我们把你们围了起来，也就是说截断了你们的客人，但不用担心，可以把这点损失当作成为地标的投资，你们成为地标后，就不用愁客人了。”评审拍了拍老板的肩膀，“我们会在这待上几天，帮你们做最后的准备，一起努力吧。”
“那我更不能怠慢你们了，我带你们上楼看你们的房间。最好的房间。现在不是没人吗，如果人一多你开门就能看见正对你们的厕所排起了长队，干什么都很方便的。”老板满心激动，额头上的皱纹却偷偷跑出来，我知道老板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欢迎他们的到来，没错，成为地标意味着赚更多的钱，但背后的麻烦远比我们想象的多，安稳的生活被打破，一日三餐可能要改为一日一餐，原本给旅客提供的房间被观光者挤爆，客人鱼龙混杂，会开放吸烟区，生命受到威胁，说不定哪天我就在床缝里找到一把香蕉（禁猩令颁布后一跃成为足以掉脑袋的违禁品）。而那些选出地标的人说不定当晚就忘了有这么一回事，他们还是更喜欢紧凑一点的地方，上星期被风吹走的垃圾与他们无关。
作为旅馆服务生的我，想着灾难来临时的脑袋里充满着血液，愤怒是好事，说明我们在反思，但愤怒时做出的举动是坏事，表演的痕迹会过于明显。我们得做些什么，让这活动被取消，拯救旅馆的行动义不容辞，就是这样，可以放火烧了这个旅馆，先弄来一加仑汽油吧。
“你又在自言自语了。”老虎打断了我，“原来你工作压力这么大。”
我赶紧环顾四周，幸亏评审员不在身边，“你知道我们要被选为地标了吗？”
“当然。”老虎把手机上的卫星地图递给我，“上面说我们是唯一的地标候选者，就等我们只剩下快木头，候选名单还是新鲜不起来。”
“难道木头也能当地标。”我确实被惊到了。
“和沙漠上没妈没爹的沙子比起来，木头算有种的了。”老虎摆摆手，“不提这个，说说你的事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旅店被当成地标，你闭上眼，这字眼的美好与温暖难道没有在你心中不请自来过吗？”
“我对怎么闭眼睛一无所知，”我反驳道，“我控制不住我的眼皮，我从来没跟我自己和平共处过。”
“你在这安心工作不就算与自己和平共处了吗？”
“我只是乐于接受道理，接受监狱长说的出于自我安全考虑的道理留下来。同样的道理，以后来这参观的人未必就会接受，我会想法设法把评审团赶走，那时，我会在沙漠的尽头插上一块木头。”我转身离开了工作岗位，一人来到旅馆面前，沙子撒乱的盘腿坐不下，便挖个坑窝在里面，看着眼前全是茫茫无尽的沙子，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像神秘莫测的超级英雄。原谅我吧，评审团、准备过来旅行的人们，我要对你们眼中的世界无礼起来了，你们要倒大霉了，不，沙子迷住眼睛了，闭上眼睛，只有温暖的眼泪哭肿了眼眶。
看我不写日记记录这一切。
一
这里是兔子，兔子会把早上七点到晚上十一点的事记录下来，兔子的工作内容包括比所有客人起的晚，睡得早。一般兔子五点半就得起来，所以今天兔子睡到七点并且在房间里待了半个小时，这样兔子就是晚了两个小时了，兔子走下楼梯时，内心异常激动，心想马上会发生什么呢？是评审员气急败坏，还是旅店已经消失在一道阳光和一阵暖风中，哪种更触动兔子的心弦。
“你又在自言自语了。”
老虎一巴掌猛地拍在兔子脊梁骨上，“试着掩饰自己的想法。”兔子被打醒了，它环顾四周，老虎和老板跟果然跟想象中的一样，已经下来了，但那个助手和评审员呢？
“他们，在哪？”兔子大声问道，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
“你说昨天来的客人。”老虎耸了耸肩，他心里肯定直纳闷兔子什么时候关心起客人来了。
“他们的早餐估计在美梦中吃了。”老板摆弄着自己的餐具。“不要吵醒他们。”
“你是说，他们还没下来。”兔子假装控制不住音量，喊了出来，然后故意很响的打了下脑门，这样才会有反省的迹象。
“小点声，起晚了还有火气了。”老板只顾着吃自己手里的荷包蛋，“我就当你因为来了两位特殊身份的客人压力大晚上没睡好觉，如果再有下次，你就别想有穿衣服的理由了，也别再捣乱，老虎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你要是搅黄了典礼，我非许愿让监狱长把你赶出去不可。”
“你说什么我就干什么。”兔子坐在了它的工作位上，“没有下次了了。”
也许一个小时之后老板就能梦想成真。八点半，来宾光彩照人的从楼梯上下来，兔子正埋伏在拐角的暗处，找好时机，摔倒样子把手中各种调味品往空中一扔，看，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他们多开心呀，激动得热泪盈眶，小跑着与自己的脸蛋击掌。兔子递过的毛巾不知不觉被拿起，又不知不觉被扔在地上，盖在胡椒粉上，心脏位置中央。
“热毛巾？脑子糊涂了。”
“老板总让我带着一心热忱为你们服务。”
“算了，人人都会犯错的。我想这位服务生肯定不是故意的。”
“如果不是身担重任（其实是可以挑错）你知道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不用听兔子也知道是谁说的，虽然朝着评审员，但兔子感觉他是说给其他人听的。助手开始对评审员将旅馆所有的缺点娓娓道来，先谈睡觉的床板吱吱作响，伤到了他的身体（如果他吃过早饭，欣赏过老板的厨艺，就会先惊诧于被那么不起眼的小东西给伤到了胃）走路的木板不严丝合缝，有的会叫有的会吃人，一脚踩上去除非威胁它的家人，否则怎么也拔不出来。卫生纸供应不及时，角落总有灰尘，门受潮严重关不严等等，反正把我们错过的往事细数一遍后大概加起来有百十来条吧。
评审员在旁边听着，一声不响着在写修改方案，整理出一整本修改方案后递给了老板，老板有节奏地敲着钢笔，全部看完后抬起头。
“你们有两把刷子呀，我当初建的时候怎么就没考虑这么多。”
我看着助手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心里犯嘀咕，一把衣刷刷太阳，一把鞋刷刷沙子。
“你又自言自语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没好意思直接开口问什么时候开始的，其他人要么是充耳不闻，要么是没听到。老板把本子往我手上一扔，“你和老虎照着本子上的做，尽早在典礼之前完事。”
尽力而为吧，老虎把本子夹在嘎着窝下，过来和我讨论。
“你要来吗，等地板修好后再往上加香辛料也不迟。”
什么谎话也讲不出来的兔子过会会用现场演示的方法告诉老虎。兔子可以不干活也会帮倒忙。
二楼一号房前面的第二块，上面说着是这块木板，老虎胸有成竹地向前踩了一脚，觉得没松脚的一分钟内吱吱嘎嘎声响了不下几百次，老虎拿出一截粉笔，画了个大大的叉，他的手腕轻轻抖一下，这块木板之前所有的努力就被否定了。
“下一个，向后转抬起头，”老虎照做了，眼前的这根护栏纤细且弯曲严重，“是这根，”。我猜他能看见纯属偶然，老虎画了两根，因为它们同样程度的抬起胳膊就能拉住你的手。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书就像藏宝图一样带我们在旅馆里兜圈子，找的不是历经岁月沉淀下来的宝藏，而是历经岁月沉淀的本身，它带我们换上卫生纸，扫去角落的灰尘（我碰了我一直不敢碰的那团灰尘，因为我一直坚信我丢的某些东XZ在其中），为的是给不明身份的人带来片刻的联系，切断少部分动物人与旅馆的联系，扩大为同全人类的对话。
“你不用一直跟着我，剩下的我能搞定。”兔子又一次撞在了突然停住脚步的老虎。
“你只是个柜台，根本对这些没有经验，我为旅店维修了一年，帮我的话现在你只要好好站在下面就好了。”
“好的，发现鬼地方的话叫我，有必要我会捂住自己的耳朵听你哀嚎。”
留心听着老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兔子转身朝反方向走去，不久出现在二楼，它走过画着叉的木地板时，猛地往上面一蹦，翘起一角的木板，在露出的黑雾中渐渐脱落大地，又啪啪两声，承受着全部灵魂的眼睛睁开又闭上，支支吾吾声越来越小，木板正在一点一点死去，兔子爬上护栏，阳光套在了它的脖子上，一层层美丽的角蛋白，划过冰冷的天空，落下一片死寂。
木头棍已经被恶心的白漆全盖住了，兔子还在不停的刷漆，好像它这么做全是为了伤害旅店的感情。抢过风头就没这么多人在乎旅馆的缺点了，你们就不用，也不用全照着干了，它一边擦一边说着。
你在干什么，老虎出色的完成了每件任务，所有事一到他手上就变得有条不紊，连为兔子操碎了的心也是。
没有移开视野，又从旁边的黑袋子取出两根带毛刺的木棍开始打磨，这两木棍一边画着一个叉，随着打磨的深度变得白玉石般晶莹剔透。
“我告诉你，这叫在废物利用。”
“平常为什么见不到你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