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此事古难全44(2 / 2)

我狠狠的擦了把脸,记忆的潮水汹涌而至淹没了我,现在我已经能够清晰的回想起了女儿的神态,疑虑同时也涌上了心头,其一是离婚割舍后再打扰她们的生活是否明智;还有为啥麦丽瞬间就知道了我的存在?

“今天咱家可热闹呢,肖大大带来了烟火,一会儿就要带我去放鞭炮呢……妈妈和姥爷张罗着要照全家相呢,我问妈妈你呢?妈妈说以后等你回来再补上……”

我已经明白了因果,是思念让女儿把每一个这天的电话都当成了我的音讯,她在向着未知的空间倾诉着对父亲的眷恋和思念,唯一的意外则是,电话这头是真实的我在倾听,我在窥探。

女儿的话音突然中断,我急切的几乎脱口叫了起来:麦扬雪!

“谁的电话?麦雪!”妻子不耐烦的声音传了过来,让我心脏收缩,“这孩子又胡闹!洗手吃饭,大家都在等你,快点真不让人省心!”

我有些沉吟。

“喂,你好!请问哪位?”妻子的声音优雅而机械,是从嗓音前部发声,透着习惯性的高高在上(也许是我的偏见),“麦丽,你在和谁说话?”

我现在回过了神,妻子叫我的女儿麦雪,而不是全名麦扬雪,这个变化让我心中一沉,虽然作为一个孤儿我并不在意什么姓氏传承,但婚姻结晶的女儿名字中的扬字被她剔除,这其中表达的含意让我不寒而栗。

女儿委屈的嘟哝了什么。

我上辈子的前妻麦丽挂断了电话。

我如同陷入了寒冰中浑身颤抖,这上辈子的过往让我抓狂,女儿说的肖大大难不成是肖壮,我公司的副总——我曾经的导员?过年夜的全家福,还有烟花和抹去了我的扬字?

黑小子曾经的啰嗦开始盘桓在了我的心头,“哥,你的宝贝姑娘天天想你,过家家都在给你打电话……你的公司那个副总,他,他有点不地道,还有……”

我忽忽如狂无处发泄,然后操起了已经凝结的墨笔。

笔迹如有千钧,生硬而滞涩,如同一把钝刀割在我的心头。

我在模糊与朦胧中狂乱渲泄着。

天色逐渐明亮,窗户中透来第一抹春天的阳光,远处村庄中不绝如缕的鞭炮声轰然响了起来。

我一惊,手中一抖画笔掉落,彩墨溅得四分五裂。

我暗骂自己,一边手忙脚乱的开始拂拭抹除。

但一切都是徒劳的,本就滞涩生硬的这第十二幅小溪女的画面被涂成了混乱的飘渺。

我沮丧到了极点,甚至想撕掉这幅意外之作。但犹豫再三,还是想拿给晏淑女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我匆匆忙忙挟起我的画作,象一条丧家之犬样奔向了城市。

因为没有肯出村的交通工具,我正和几名乡亲争执着雇车的价格。那辆可能是荣军院专属的北京吉普车驶来停下,大老刘干爹跳下车,指着我破口大骂:狗日的就是不着调!说好昨天就回院里准备迎接今天县领导的团拜,结果你现在才动身,我呸!

我几乎被扯着耳朵拖上了吉普车。

兴隆荣军院会议室。

东子媳妇挺着大肚子把屋子打扫的一尘不染。

我被硬塞进一套西装里,坐在一个椅子里,如同囚犯等着县领导来团拜接见,桌上还摆放着一盘糖果和瓜子。

干爹大老刘虎视眈眈坐在门口如同狱卒。

可惜直到过了中午,桌上电话根本都没有响起过一次,所有人都已经饥肠辘辘。黑小子与东子趴在窗户上向我挤眉弄眼,我心乱如麻。

我发挥了瘸子的特长,爬着躲过了大老刘干爹的监视溜出了屋子,然后自顾自回到了自己的小屋,把十二张大画挂起来开始盘算打量,尤其对最后那张模糊的小溪女画作忧心忡忡,心里盘算着各种修补的可能性,还有过了今天怎么把晏淑女请到从不涉足的荣军院来指导一下。

我可能陷入了浑然忘我的境界,根本没有觉察到不知什么时候,我的小屋迎来报诸多官面人物,他们是大老刘干爹期待许久的县里领导。

官员们走进我的小屋,我忽忽如狂没有理会只徜徉在自己的画作中。

官员们和大老刘干爹也注意到了我的这批不伦不类的“创作”

黑小子挤了进来,狠狠的咳嗽一声,这才提醒我回过了神。

我这才留意到了官员们的存在,局促的不知所措。

“这,这些都是你画的?”一名板着脸的官员扶了扶眼镜,仔细打量着我的画作,脸色看不出阴晴,“能告诉我是什么门类,或者创作思路吗?”

我无法回答,只是尴尬的不知摇头还是点头,如同一名等待判决囚犯,因为这是第一次我的画作被人评判。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心脏开始患得患失的悸动起来。

“我的意思是,你这些画没有经过装裱,太容易被污染了……”老干部皱眉摇头思索,“以我个人的眼光来看,它们,它们值得保存,但具体的艺术价值还得找个专业的人来看,这也算是咱们地方文化艺术的一个新创新吧,我想。”

我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因为这名老人家毕竟把这些东西当成了艺术品,当成了画作,还有就是认定值得保存,潜台词就是并没有那么不堪入目。

我一边暗骂自己闻过则怒听赞而乐的小人心态,一边机械得和干部们握手陪笑,麻木的庆付着这个团拜的过场和流程。

一名秘书模样的随行人员匆匆而来,领来了让我意外的一名来宾陈墨涵——原县文化馆长——这个镇子官方绘画的所谓权威。

我有些木然,眼见着陈墨涵也是拖泥带水的开始“考察”起了我的这批绘作。

然后更让我意外的是,我发现陈墨涵如丧考妣的闭目不语,几乎就要哭了出来。

所有人都在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垃圾佬,等待着他的判断。

陈黑涵沙哑的低头开口:这是什么?不是艺术,绝对不是!

众位干部沉默不语,黑小子却伸头嚷了起来:你懂个屁?只要老百姓喜欢这,我管你是不是艺术!还有更神的呢,这画烧成灰还留着墨彩,乡亲们都说是神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有名干部失声叫了出来:难不成就是老百姓邪乎传说的能烧出神迹的……

这名干部觉得不妥马上闭了嘴,但所有人都已经了然了我的这些“神迹”的由来,其中复杂的惊讶神情倒是栩栩如生!

大老刘怒视黑小子,陈墨涵摇头哼了一声夺门而出。

我抢上拉了一把垃圾佬:陈,陈老师,你别生气,我真是有事求助你,你看这幅画有些乱了,能不能有修补的办法?

所有人目光注目到了我的那幅以女儿麦扬雪为原型的韩溪小女图上。

陈墨涵目光散乱,摇头挣脱了我的手:世事哪有尽善尽美,天地尚且不周,何况人间……

陈墨涵走了,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木头人。

“这是民间艺术!”那名最高领导,可能是政协什么的头头脑咬牙提高了声调,“我们要,不,必须要大力宣扬……还是那句话,只要有人喜欢,就算为了招商引资扩大宣传面也得,也得宣扬!”

屋里的人除了我都开始点头,黑小子更是得意洋洋挣脱了亲爹大老刘的掌握。

“杨落!你得尽快来我的书斋一趟……”垃圾佬陈墨涵的声音远远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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