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寻墨溯源38(2 / 2)

“可不,上元天灯中元宴下元就把盐来蘸……都是老黄历,我们也不知道为啥这么弄,就图个热闹,村里没网没电脑没漂亮姑娘离城又远,咦我说你真是一路走来的?这腿脚可以啊!”

“没啥,走了一小天……你说的蘸盐就是苇盐吗?安老说一两黄金一两盐,真有这么宝贝?”

“这话有点吹大了,但也差不离。咱这苇子长在盐碱滩吸收盐分,挑高壮的一烧就有盐析出来,然后剩下的灰卖给饲草站(草木灰),你说这盐珍贵不珍贵,一车杆子上千斤只能出二两盐……”

“谁能分清这盐是苇盐还是充数的普通盐?”

“那容易,咱村出的苇盐自带红晶,宝石一样还能出朱……”

我的心中咯噔一下,马上感觉到了异常。自古留红大多出自于朱砂,而它的成份硫化汞也正是红色晶体,难不成这苇盐就是最天然最珍贵的北地朱砂?

我的呼吸已经有些不均匀了:老哥,红晶是不是含汞?那可是有毒性的呢……

胖型男日安有意无意描了一眼身后的同伴,我留意到他是在观察那名安家派来给我送毡衣的青年,很显然那名青年也正在有意无意偷瞄着我和日安,这是宗族隔阂的产物——互相猜疑互相防备,对此我心知肚明。

“天无常故无永色,只有赤汞、蓝盐和萤(石)绿可能是最接近于永恒的颜色了,所以十分珍贵,因为其它所有颜色都可以用这三种调出来。”我开始卖弄学问,老不死师傅教我扯的闲篇不绝于缕的流淌而出,“咱们老手艺烧出的苇盐有红晶只可能是含有汞——也就是朱砂,老话说北地无朱(砂),所以咱出的这盐可就更珍贵了,我来这芦苇荡寻墨看来多少有点天意是不是,现在我明白了,陈黑庵这垃圾佬分明是想难为我,想把这本就十分珍贵的苇盐再提纯一次变成更加稀缺的朱砂墨,嘿!难为老小子想出这损着,唉!”

日安半是假装半是解气的笑了笑,那名安姓青年却快步走到了我的身边:我叫安心,安家的!

我笑了笑点头,日安皱眉瞪眼:谁都知道你是安家的……

安心描了一眼日安,迟疑开口:做墨说不容易也容易,我们小时候趁老人家不在,偷一把析出的渣子放到臼里杵细了,然后就能抹字,我在村里墙角还写过……根本擦不掉的!

日安老羞成怒吼了起来:狗日的原来是你小子写字骂我!看我不……

日安扑向安心,安心灵巧躲避开,两人追逐跑远。

我们笑着趁机喘口气,打量周围。

天苍茫,

罡风凛,

冬斜阳,

自思量。

“我们今晚恐怕要在这苇荡里宿营了,”我边想边说,“要找老家冢只能是晚间,对不对?哪里鬼火最盛才能发现……”

所有人目瞪口呆,那个小个子红袖箍张口结舌摇头了半天,然后冲向雪地,不久就把日安拉了回来。

日安呼吸急促:我说,这苇荡过不得夜的!

我安静的注视着他。

“老哥你是个外来人,可能不知道这里的邪性!”日安有些语无伦次,“每年,我是说每年这里都会死人的……老辈子,呸,有人说这是怨种在索命,不能这过夜,祖祖辈辈都没有过的!”

“你们在怕什么?现在科技……”

日安凑近低语,还本能的打量了一下周围:是七星子……

我有些疑惑皱眉。

“是一种怪长虫,专吸骨肉,无论是人是畜,被咬上除非剜肉才能除掉!”日安咽了口吐沫,“好在现在是冬天,否则过夏时村里人都不太敢……”

“它们吃过人?!”

日安激灵一下,赶回来的安心也叹了口气点头:我们安家有个精神病,跑出村睡到了苇荡里,然后,然后……几天后找到就剩下骨头了,散了一地。

我与黑小子、东子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

黑小子手忙脚乱的翻起了手机,开始嘟囔:我去,这怎么没信号?!

我勉强假笑:现在肯定没有危险是不是?七星子不管是鱼是兽,这大冬天只能冬眠是不是,住一晚没问题吧?

日安迟疑,安心却从身后扯过来一个皮囊解开绑口绳,酒气扑鼻,居然是整整一袋白酒!

安心笑了起来,露出白牙:安爷吩咐了,肯定得在荡里过夜,所以早就准备下了!

“谢谢安爷了,”我衷心一笑,“但为啥准备这酒……”

于是我们就地找了一个背风坑开始准备安置营地,还打出了防火的隔离带,边忙边听安心解释。原来这七星子学名叫七鳃鳗,特点是满腔倒齿有回钩,只要钉住肉体就往腔里钻根本甩不掉,还边吃寄生母体血肉边排卵,于是鱼兽等宿主只要被它咬住,除非剩下一堆白骨,几乎就再无生路。而吃饱了的母鳗又会用自己的血肉哺育成熟卵,潜伏于水中再寻找下一任宿主,这几乎就是生生不息的魔鬼行径,这才让人闻之色变。

但七鳃鳗有个弱点,那就是对血肉过于挑剔——血液中有酒或者病重的人可以幸免,于是喝酒防鳗就成了村子里的常识和老传统。

天黑得早,夜色深沉,我们一行人吃了一顿最艰难的晚餐。

只有午餐的残余可吃——冻硬了的剩馒头需要在嘴里暖开才能咀嚼,几坨几乎被丢弃的便装咸菜成为了唯一有点味道的美味,唯一多出的准食物只有酒,安心背来的烧酒可以在冬天免冻,可想而知它的纯度。

我艰难的咽下一口烧酒,犹如一条火线流入胃中,头脑和胃中开始翻江倒海,日安和安心还在劝说着再多喝些……

黑小子站起来摇晃着划了一个圈子才站定,大声呼喝了起来:出发!

我们熄了手电,走入黑暗。

我拍了拍蹒跚的小个子肩膀:兄弟,你留下吧看着篝火,我们回来也有个奔头,怎么样?

小子千恩万谢的点着头,恨不得亲我一口!

安心叫住了我们,用篝火灰烬在每人脸上画了起来,并随口念诵:五行五土,相克相生,木能克土,土速遁形,丁出山林,秀金克神,木精急退,免得天嗔,工师假术,即化微尘……

我凝神细听,不由问这咒语的出处。

安心羞涩一笑,摇头:这是老奶奶们哄孩子不作噩梦的,安爷吩咐让你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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