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妖灵之舞（1 / 2）
月光在波浪滚滚的河面上铺设了一条谁也不能走的路。河面上雾气迷漫，天上确是一片繁星。
星光跟在卡拉克身后小心地移动脚步，水边的倾斜斜坡很不好走。对岸有时传来凄厉的哀嚎声。可能是只山猫，也可能是只危险的鹰身女妖。
不过猎魔人没空去确认这个，这片土地荒芜一片，危险暗藏。只要不是近在眼前的威胁，没人会特地叨扰幽暗的山谷。
卡拉克继续行进着，他能看见远处的森林中闪烁着令人不安的绿色火焰，混杂着癫狂的歌声于痛苦的哭泣声，他从马侧的剑袋中拔出银剑，但并未向哪里迈出一步。
还不是时候，猎魔人心想。
他施展亚克西法印安抚马儿，继续向山谷外赶去。
......
鸡叫头遍以后，格斯才玩够了回到家来。一进过道，酸酸的啤酒花味和辛辣的薄荷香气就扑进鼻子。
他踮着脚走进正房，脱了衣服，把带镶绦的礼服裤子很仔细地挂好，躺了下来。
他正要矇眬入睡，可是一声嘹亮的陌生马嘶把他惊醒。
“啊，这个时间来上门投宿？”因为睡意未退，手指没有劲儿，半天才扣好纽扣，格斯满身疲惫地站起身用披风裹住身体，打开门探出身子。
“你是谁啊？”他不高兴地问道。
“除了投宿的旅客还能是谁？”
对面的人肩头围着一条白色长披风，在微弱的晨光中闪着光芒。上面没有一点泥土，应该是个讲究的人。
格斯打量着客人的靴子，上面沾满着略显湿润的泥巴痕迹。最近可没下过雨，这个人明显是在山谷里的河流边待过。
——等等，这个时间点从山谷那里赶过来？
格斯的睡意一下子跑掉了。他瞪大双眼，正巧看清了对面来客宛如猫眼一般的银灰色竖瞳。
清晨的雾气像紧绷的、跳动不停的弹簧一样刺进了格斯的身体，浑身痒酥酥的，好像有许许多多小虫儿在爬。他近乎是跳出了门框，来到了客人跟前。
“一如啊。”格斯盯着客人肩头上露出的剑柄，“你是猎魔人？”
客人点点头表示没错，伸手从夹克里拽出一个银色链子连着的徽章——那是一只张开鸟喙的狮鹫。
格斯放松了不少，虽然自己直到今天从没见过一个活生生的猎魔人，但狮鹫派的良好名声足够他放下大部分戒备。
没准这位大师是来为民除害的？
“您这边请，大师。”格斯摆出殷勤的样子招呼猎魔人，“敢问大师如何称呼？”
“卡拉克。”
“很好，卡拉克大师。听您的口音，您是柯维尔人？”
“没错。”
一匹高大、健壮、额上带白星的马活泼愉快地朝前走去。卡拉克把马牵到板门内，用右手轻轻拍了拍马背。
一切收拾妥当后，卡拉克掏出三枚奥伦作为接下来几天的住宿费，顺便做点吃的，两人做在桦木桌边一起享受着一道被称为“热水浴”的菜肴：
在一只陶锅中放入鳀鱼、大蒜和黄油，置于炭炉上加热，等到锅里的油咝咝作响的时候，加入刺菜蓟（要先用凉水或柠檬汁浸泡一下）；
再依次放入生的或烤过的青椒、甘蓝的白叶部分、姜块和鲜嫩的菜花或是煨过的蔬菜、洋葱、甜菜、土豆、胡萝卜。
格斯一面朝卡拉克喷洒着飞沫，一边抱怨这糟糕的世道，就像所有市井小民都会做的那样。
“现在这世道糟糕透顶！换做二十年前，谁能想到该死的南方佬会跨过半块大陆没日没夜的和北方交战？那个时代也不会用得找猎魔人大师亲自出手。”
格斯欢喜的将一大块鱼肉送入口中咀嚼着。
“什么世道？各种各样的脏东西都在滋生。山谷间妖魔横行，从前森林里最多不过有野狼号叫，现在换成了狼人和其他怪物，吐口吐沫都会砸到狗头人或者小雾妖。”
“树精和水泽仙女从村中掳走的孩童数以百计。闻所未闻的疾病接连爆发，让人汗毛倒竖。”
“最耸人听闻的事情，还得是山谷那片被诅咒的森林——老一辈都在传闻，那是菲尼…芬妮…管她叫什么的家伙的怨灵作祟。”
猎魔人似乎被格斯的话吸引了，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关于这件事情的细节，你了解多少？”
“细节？当然，我全知道。也许不都是亲眼所见，但是来源绝对靠谱。”
“请讲，干我们这行的需要一切消息。”
格斯的双眼一下亮起，他确信眼前这位狮鹫派猎魔人大师就和传闻里一样——肯定是要出手为民除害了。为了表现自己，他将一切都抖了出来。
“当二十多年前，我们的格力.乔大人还没有和他可敬的祖父关系搞那么僵的时候，虽然他搞丢了自己的一条手臂，但我敢担保他日后一定能过得有滋有味。”
“很快，乔先生向我们展现了他血液里的非凡才能，一次打猎后——他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个女人，之后强上了她，把她的肚子搞大了。”
“……想想看吧，一个突然挺着个大肚子出现的野种女人，这得把可敬的乔老大人吓成什么样子？于是他不知道是哪里找来一个脚夫，干他们这一行的单身汉多的是…谎称是脚夫的孩子。”
“我不清楚乔给了脚夫多少好处费，有人说是一百奥伦……反正这个交了好运的脚夫还是很负责的，他也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成功骗过了乔老大人。”
“可事情总有暴露的那天。‘谎言如火，焚尽一切’。那个野种女孩后来好像和乔好好生活了半年——结果等到孩子出生的时候，产婆看到婴儿就疯了。”
“第二天那个……野种女人的私生子就彻底没了生命的气息，整个皮肤焕发着绿光活像是地里刨出来的死尸，我不知道是乔还是他的祖父把那个野种活活打死的，反正接下来的事情更加糟糕——”
“乔之后娶过去的四个媳妇，全部在第二天活活惨死，没人知道具体是怎么样的，再也没有那户正派人家的女儿敢嫁给他了。那之后乔和祖父爆发了激烈的冲突，被轰出了家门。”
“邪门的是乔明明就是个残疾人，他待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好地方，鬼晓得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还过得更有滋有味了——尽管他离不开那个邪门的森林。”
“邪门的森林？我听路过的商人讲过，那是那个叫芬妮的女孩死后出现的。”卡拉克撒了一个谎。
“哦，您说的不错，就是那个野种死后凭空冒出来的。凡是经过那儿的人、牲畜第二天全都人间蒸发……有人说，他们看见过诡异的妖灵盘旋在哪里。”
“有人被这位乔邀请到他的家里‘做客’吗？”
“那我可没听说过，凡是见过他的人都只是在那片鬼林子的边上见过他——没准他也成了那些该死妖灵中的一员了？反正对我们这些人，离那里越远越好。”
说到这时，格斯以崇敬的目光注视着猎魔人，他明显是指望股市里的‘骑士’为民除害。
就在这用餐的当口，卡拉克其实心中早已有了决断。
不过，猎魔人此时并未表现出来，他放宽心享用着大餐，接着以购买物资为由，在格斯殷勤的招待中骑上星光出了门。
……
正午时分，卡拉克正带着星光回到河边。河边有一种潮乎乎的、并不难闻的霉烂气味。马嘴上滴下一粒粒小小的水珠儿。
卡拉克平静地往回走着，突然星光不情愿地刹住脚步，它焦躁地嘶鸣着将头转向卡拉克。猎魔人这次没有使用法印，他轻轻抚摸马的脖颈。
“没事的星光，没事的。你可以待在这儿。”
猎魔人将缰绳放开，星光小步跑离据森林半里的范围。
卡拉克迈步在森林中，头顶的阳光被一片纠结缠绵的树枝割裂开来，四下只有杂乱无章的土堆。
树木之间隐现出古老的墙壁，借着午后的阳光，可以看到这些墙壁围成了一个大圈。
他看到鸟儿在残垣上盘旋，在斑驳的石墙中穿梭，最后直冲天穹。残破的墙壁，如此冰冷，如此孤寂，周围的森林永远难以企及。
废墟已存在太久，与森林融为一体。它由于自身重量的长年压迫而沉陷，并逐渐失去平衡。长满青苔的硬土地上树立着墙壁，藤蔓在墙壁缺口上蔓延，就像血管包裹骨头。
但废墟中还是有些东西，不属于“现在”的东西。
格力.乔正站在森林里的一角，他整个人的皮肤宛如死人一般灰白，烟尘、油脂与腐肉的味道飘散了出来。
卡拉克背上的蜥蜴皮剑鞘中，原来的钢剑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剑光闪烁、做工精美的十字银剑，配有沉重的圆柄剑把。
这次他并不是受邀的客人——而是打破幻想的猎魔人。
“这里并不欢迎你，猎魔人。很明显，我不能提供你房间过夜。”
“我在镇上已经找到了住处。”
“哦，是吗？那你回到这儿的理由是什么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是只有傻瓜才干的事情。”
乔显然听懂了卡拉克的暗示。
“所以呢？乔，你真的确定自己不需要我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