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樊挺断后救兄弟 孟征设计接齐氏(1 / 1)

几人望见身后尘土大起,旗幡招展,张统制率大队人马追杀而来。樊挺对众人道:“你们先走,我拦他一阵。”文钦,高延,罗玉皆不肯走。樊挺大叫道:“我秦州七虎皆死在此地?”三兄弟洒泪而别,樊挺见他远去,整理衣甲,收紧马肚带,提枪立于大路之上,张统制率军追近,收住大队。喝道:“樊挺,我百千人马擒汝如囊中取物,你还不下马就擒。”樊挺笑道:“张伦小儿,今日让你见识秦州悍将。”张伦对众将喊道:“你们还等甚么。”左右数名虞侯,牙将各操兵器冲来,樊挺勒回马头大喝一声,直冲入众将阵中;左冲右突,钢枪起处,纷纷落马,各各后退。樊挺回身沿路缓缓而行,众将重聚一处,张统制见众将胆怯,命后军弓箭手上前来,一阵梆子响,箭矢如雨,樊挺心付不好,右手枪,左手刀,左拨右挡,樊挺纵马而走,左肩早中一箭,跑了一程。不远已近山林,身后追兵紧追不舍,见一员小将挺刀杀出,大叫道:“二哥快走。”仔细观瞧,是六弟罗玉,樊挺勒住坐骑,罗玉挥鞭打马,樊挺坐骑嘶叫一声,落荒沿小路去了。

原来,分开已后,罗玉放心不下,让文钦,高延先走,独自拨马回头来寻樊挺。罗玉马急刀快,两三个回合将领头马军牙将斩落马下,后面众军略略后退,罗玉回望,见樊挺已跑远了,拨马跑上山路,张统制催促众军追赶,罗玉见一处道路狭窄,一面崖壁,一面深谷,仅过一人一骑,了事环挂住大刀,拈弓搭箭,箭无虚发,射落数人,追军未敢向前,罗玉低头望时,飞鱼袋已空,罗玉暗度道:“众兄远去,我心已安。”沿小路仓皇而去。

原来,这罗玉自小无父无母,随哥哥嫂子生活,嫂子悭吝刻薄,兄长懦弱,罗玉未曾有过好生活。后随马统制习武,兄弟几个,二哥樊挺最为亲近照顾,吃饭睡觉都与二哥在一处,对樊挺如父如兄的情分。

樊挺慌不择路,左肩箭伤沉重,疮口破溃,流出脓血,行了两日,头昏眼花,一头跌下马来,约莫一个时辰,远远走来一乘小轿,轿中端坐一位太公,白色须发,慈眉善目,七八个健壮庄客跟随,走到近前,庄客望见樊挺坐骑,走近张见倒在沟中樊挺,禀报太公,见此人一息尚存,太公命庄客背上樊挺,去往不远处一处大庄子,见那庄院,周遭丈高土墙,墙内外数百株大树。

庄院面朝官道,背靠溪流,庄院炊烟飘逸,四下绿树尽染。院内牛马满地,鹅鸭成群。田地宽广,数百庄客。

回到庄中,太公命人找来太医,诊治樊挺伤口,使金枪药敷贴上,抓药救治,细心调养,樊挺慢慢全愈。

一日,樊挺感觉身体好些,起身在房中走动,缓缓走出房屋,寻思去太公草堂叩谢,走过场院,见一教师教授一公子武艺,公子面容俊美,七尺多的身材,一身白展展的皮肉,一条枪使得虎虎生风,十分好看,樊挺看视良久,心中寻思,枪虽好看,但有破绽,上不得阵仗。见公子有师傅点拨,自己何必多言,何况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也不便多口。便慢慢走向太公草厅,走入草厅,见太公在厅上吃茶,便躬身向太公施礼,感谢太公救命之恩,太公说道:“客人不必客套,遇难之人,遇见搭救而矣。”樊挺道:“幸遇太公搭救,保住性命。”太公请樊挺坐下吃茶。太公寻思,此人身负箭伤,定是厮杀被伤,看他坐骑非是平常头口,那是一匹百中选一,千中选一的好马,衣甲,兵器应是宋军使用之物,先不问他来历为好。太公道:“客人身体可大愈了?”樊挺道:“谢太公关怀,身体好多了。”樊挺道:“待身体好些,在下便回去,所费银两再来奉纳。”太公道:“客人不须为此烦心,养好身体为重。”樊挺又谢了太公,回屋去了。

一日,太公,教师,公子坐在草厅上喝酒,太公问亲随小厮,樊官人身体如何,小厮答道:“已经大好。”太公命小厮去请樊挺。教师道:“一个不明来历之人,太公不须如此礼遇。”太公道:“落难之人休要计较,我观其衣着,坐骑,鞍辔,兵器,定非寻常之人,理应厚待之。”少时,樊挺来到厅前,再拜太公救命之恩,太公扶起,命小厮看座。教师道:“听闻东山上新添一伙强人,聚了五七百喽啰,三个头领,为首一人是一条大虫,枪马娴熟,此间州府官军捕盗,禁他不得。县尉领人缉拿,伤了一名都头,这伙强人在此间大弄,庄院须防范这伙强人过来侵扰。”太公道:“已招呼各户青壮,整顿兵器,听见庄上锣响,都来庄门场院上,听教师,公子号令,抵御强人。”教师道:“老太公思虑周全,定保村坊平安。”太公看看樊挺,说道:“客人见识宽广,有何良策。”樊挺思量,我一名逃亡军官,不好多口,多口露出破绽。忙回话太公:“小人初来,不知本地地理,人物,不好胡乱计策。”

忽听墙外一声喊起,庄客飞来禀报,东山上强人门前借粮。太公道“却怎生是好,”教师道:“此等毛贼不足为惧,”太公大喜,教师与公子披挂整齐,备马抬枪,二人上马,百十名庄客各执刀枪,打开庄门,一涌而出。樊挺心中暗度,此人眼高手低,一旦有失,必将伤及公子,太公有恩,此事不可不管,对太公道:“小人可去助公子,教师一臂之力。”太公道,如此最好,感谢官人出手相助,太公命庄客备好樊挺衣甲,坐骑,长枪,樊挺绰枪上马,太公观看,果然英雄,太公登上门楼观战。

樊挺提枪冲出庄门,到得阵前,见教师大骂道:“毛贼草寇,安敢侵犯庄院,待我擒住你等,打入木笼,一发解官。”见对面三名长壮大汉,居中一人手擎长枪,左面一人提把朴刀,右面一人将着一根棍,乃是东山上三位寨主,几百名喽啰齐声呐喊。

右面那人更不答话,举棍直取教师,交马十几合,寨主力怯,大寨主飞马奔来,叫道,三弟少歇,三寨主拨马回去。大寨主枪法娴熟,斗了几合,教师招架不住,公子大怒,年轻气盛,挺枪直取大寨主,换下教师,十几个回合,公子只是招架抵挡,两鬓见汗,樊挺恐公子有失,大喊公子退后,接住大寨主厮杀,樊挺一马几枪,枪枪不离脖颈,大寨主何曾见过如此快枪,暗暗叫苦,稍一散漫,樊挺长枪搠入小腹,枪尖抬起,大寨主被挑下马,空马落荒而去,二寨主纵马抡刀前来抢人,樊挺挂上枪,拈弓搭箭,射出一箭,二寨主躲闪不及,一箭射中面门,三寨主见头势不好,转身便走,众喽啰那里敢向前,各自逃散了。

樊挺随公子返回庄院,太公早已庄门相迎,樊挺下马,太公牵手樊挺迎入草堂,拱手相谢,谢樊挺救得犬子性命,请樊挺上座,樊挺再三谦让,下首坐了。太公问庄客道:“教师何在。”庄客回道:“教师投庄外去了。”太公唤过公子,感谢樊挺救命之恩,公子见识樊挺本事,心服口服,纳头便拜,感谢樊挺救命之恩,樊挺那里肯受,太公道:“官人不必拘礼。”依旧太公上座,樊挺对席,公子打横,三人坐定。太公道:“那日接你回庄,我看官人衣甲,坐骑,兵器非常人所用,想客人定有来历。”樊挺道:“太公救命之恩,无以相报,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太公道:“老身姓孟,这一庄人口皆是孟姓,俺也是孟家大族长,担承此处里正,此是犬子孟征,此处没有外人,敢问客人来历?”樊挺道:“太公,公子如此厚爱,我就说了便了,我是秦州大营马军提辖樊挺,我师傅是秦州兵马统制使马修,师傅原是秦州曹副使麾下,领秦州兵马,曹副使吃朝中寇相牵连,左迁定州。年末时,枢密院遣一名监军穆青,收夺师傅兵权,前个月,令师傅领麾下三千马军进击夏人,原说是同渭州军合击夏人,我们全军出击,冲入夏人阵中,未见渭州兵马到来,全军陷入夏军重围,师傅战死,我等兄弟五人杀出重围,仅剩百馀兵士。返回大营,又遭穆监军手下张统制截杀,大师兄重伤死在路上,军士们皆跑散了。安葬了大师兄,追兵又至,我让三个师弟先走,自去拦了一阵。那张统制见拿我不下,令众军放箭,射在背上,幸得小师弟出马相救,逃得性命,我兄弟几人被冲散了,我走了二日,箭伤发作,倒在路边,幸得孟太公救命,谢太公救命之恩。”起身又拜,太公忙拉起樊挺道:“樊提辖休得大礼,来到庄上,即是缘分,休要见外,往后,你就住在庄上,此处属兴元府地面,秦州官府管不到此处,老身这庄上有千亩好田地,还有山地,草场,牛羊成群,三二百户庄客,也算是富足之家,老身父子保你无事。”樊挺再谢了太公父子。樊挺道:“那日在场院之上,张见公子武艺,动作舒展,体魄强健,可招式花哨些,上不得阵仗。”太公道:“老身只此一子,几年前浑家去了,老身带着儿子过活,这犬子不喜文墨,专好武功,俺与他重金请来名师点拨,只耽心他习些花拳绣腿,遇见真好汉,丢了性命,今日幸遇樊提辖,就请指点犬子一二,也能保全性命,老身这里先谢了。”樊挺道:“太公救命之恩,无以相报,尽些薄力,定当指点公子些武艺。”孟太公大喜,忙唤孟征拜师,孟征跪倒在地,拜了师傅。全家欢喜不尽,庄客再布酒宴,三人推杯换盏,尽醉方休。

自此,樊挺每日点拨公子武艺,公子伶俐,日渐精进。一日,二人坐在树下,孟征问道:“小弟见师傅每日话语不多,似心中有事。”樊挺道:“确有一事压在心中。”孟征道:“不妨说与小弟,帮师傅解忧。”樊挺道:“此事本应我走一遭,从秦州接一人出来,原是有伤在身,去不得,现在去又恐那穆监军有所防范,认识我的人颇多,救不了他,我也陷进去。因此忧虑。”樊挺将周崇托付之事对孟征备细说了。孟征道:“师傅不须为此烦恼,小弟走一遭接他回来便了。”樊挺道:“若如此,我先谢了。”孟征道:“师傅不必客套,区区小事,无足挂齿。”孟征道:“我明日便去,接他回来。”樊挺起身相谢,孟征拉住道:“师傅不须如此。”二人计较一番,樊挺同孟征同去秦州,樊挺领一辆车子留在城外,孟征领二人入城探听详细,择机接出齐氏,与樊挺同回庄院。二人商议已定,同来告知太公,太公嘱咐仔细行事,二人应诺了。

次日天明,孟征选了四名贴身庄客,套上一辆有棚车辆,与樊挺几人骑上马往秦州而来,二日后,来到秦州城厢,见路边一间村坊小酒店。孟征道:“师傅带上眼纱,等在此处,俺先进店查看一番,看有无安静房间。”不多时,孟征回来,说道:“此酒店无人歇宿,后院可以安顿马匹,师傅可放心在此等候。”樊挺随孟征进入酒店,见店主人和小二皆是忠厚模样,孟征上前道:“主人家,店中四间客房我都用了,这些随我之人皆在店中打火,你休在接宿客人,银两一发奉纳。”从怀中把出一锭十两银子递与店主人。店主人道:“不须许多,客官安心住下,诸事小人安排妥当便了。”孟征道:“俺就是图个清静,银子店主人收了即可。”店主人唤小二领庄客将车马牵入后院,关闭店门,挂上闭店牌匾,安排停当,提来热汤,几人洗漱毕,坐定,小二摆上酒肉,几人吃罢,回房去了。见天色尚早,孟征唤过一眉清目秀,口齿伶俐年小庄客,问店主人借了一个食盒,装些点心,牛肉拿着,二人进城看视齐氏院落,馀下几人陪着樊挺。二人骑马进城,先寻媒人韩嫂子下处,到了门首,上前叩门,韩嫂子开门,见孟征面生,问道:“官人何事?”孟征低声道:“俺是周提辖夫人齐氏亲戚,方便进门说话。”韩嫂子忙将孟征领入房中,请孟征坐下,端上茶来。孟征命小厮将点心,牛肉把与韩嫂子,从袖中取出五两银子,赍与韩嫂子。韩嫂子谢了,问道:“官人何事?”孟征道:“俺是为接齐氏而来,樊提辖在城外酒店等着,请韩嫂子帮忙。”韩嫂子思虑良久,说道:“此是难事,每日皆有做公的在他门前走动。”孟征道:“韩嫂子,可有良策?”韩嫂子叹口气道:“罢,罢,俺是帮人帮到底罢。”韩嫂子道:“只可寻个机会送信进去,知会齐氏,那周官人也殁了月馀了,就说去南郭寺祭奠周提辖,做公的不好拦阻,出了城你们在寻机接她便了。”孟征道:“韩嫂子可去送信?”韩嫂子道:“俺去不得,做公的张见,会牵连到我。”转头看看小厮,说道:“使他去,就说营中故旧使他送些点心,牛肉,小厮不惹人注目。”说罢,将孟征带来的点心,牛肉装入食盒之中。孟征分付小厮如何说,小厮一一记住,去了。半个时辰,小厮回来。小厮道:“皆对齐氏说了,说明日晌午,樊提辖领人去南郭寺左近接她,让他明日天明买些香烛,香纸去南郭寺祭奠,齐氏皆应了。”孟征又把出五两银子,谢了韩嫂子,二人出城去了。回到酒店,见到樊挺,孟征备细说了明日去南郭寺接齐氏之事,樊挺大喜。孟征分付庄客明日之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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