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捱病(2 / 2)

李忆早上食堂买早餐。碰见谢家逸和江源,一个人拎包子走出食堂,迎面碰见两人,谢家逸打招呼:“李忆,早。”“早。”李忆快速抬头说,而后又低头,她总是低头看脚尖和路,不看前方。李忆一向不喜欢江源,话多开玩笑没分寸,此时不合时宜在后面喊:“美女,等到一路。”李忆不回头,一回头就是对号入座,江源就会打呕嘲讽:“你长这种格式还没得自知之明。”是的,评价外貌美丑是他的恶趣,不少人中过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是的,李忆被嘲讽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和美不搭边,一度不敢照镜子。她爱低头权当只是习惯使然,背微驼,离了书包反倒不知该如何走路。

是的,太会自然面对目光,这些目光像扎在眼前,李忆没有勇气。

李忆站在栏杆边,操场被铁皮围着施工,去年满是尘土,今年好些。挣脱出来的刺萢长出栏杆,李忆摘了一把,甘甜看见走过来问:“这是什么?可以吃?”李忆递出些大颗的让她尝:“可以吃,我们那边方言就喊萢,酸酸甜甜。”

好早之前就发现了几处,此处手容易够到,其他出就着三角梅杂草混堆,怕地下有蛇不敢摘。甘甜捏起放进嘴巴,果然好滋味笑说:“李忆我好羡慕你哦,什么都懂很生活,很懂生活。”被夸奖很高兴,李忆回说:“没什么,只是吃之前一定要看看有没有打农药,这两年新修杂草不泛滥还没有引起重视没有请人打药,过两年就可能有了。”甘甜点头:“是要好生点,不要遭毒了。怎么看才晓得有没有?”一面说着一面走去教室,李忆说:“附近有明显的杂草长得生机勃勃就没有打药,不过也不能保证,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干比较好,谨防万一比较好。”

夜里收整完,李忆将小说看见的好句子抄写在本子上,借郑韵洁的透明胶粘贴一张书签,简单被虫咬出洞的叶子有一种格外的美丽。合上拨通李清文的电话,他接过隔着几十公里都能闻到酒闻,李忆说:“明天我要转来吃饭,屋头有菜没得,我要吃好吃的。”带有一丝撒娇意味,李清文话调挛糊:“有安,随时随地都有菜,嗝儿……”李忆确认完就是喝酒了,耐心一下子撕裂:“在屋头蛮少喝点酒嘛,没得人就莽几干,个自找不到混头,喝多了又跟李洋来闹。”那头李清文立马回道:“我晓得,要你管。”李忆正想骂晓得个屁,李清文先将电话挂断。

各班老师准一两分钟放抢公交车,李忆和谢丽华一起跑,她家就在李月店背后的小区。到李月店已经有两桌人在吃饭,李月开心唤到:“二姐,快来帮我干活路,还有好多鸡杂要打理。”李忆放下书包,倒了杯苦丁茶:“妈安?”李月说:“妈早上昏东东起不来,我喊她归逸点才来。”李忆嗯声,这个病反反复复,栓上围腰看着水槽一盆的鸡杂开始打理:“昨天生意好好蛮,拿弄多鸡。”李月跟客人配茶欢喜道:“你不晓得昨天我们忙死了,一抹多打包炖鸡都不赢,还好你万勇老表在我们这里耍,忙我们收碗桌子都翻两轮。”

说着,又劝说李忆不要转去,就在这里帮她,又说晚上黎强他二嬢面前的荷花塘小龙虾泛滥,跟她们拿了很多,晚上喊上万勇一起吃。李忆没吃过墨红壳子的小龙虾,看了看天气可能没有雨,杨德敏精神不济就留下来。幸而李忆留下来,下午黎强在二手家具那里买了两张桌子电扇和撑立的圆伞正派上用场,桂花树上打伞路上都摆了两桌子路人纷纷侧目:“这店生意还好。”黎强说:“还好二姐在,不然就要喊搞不赢。”他同万勇喝着冰啤酒,为今天生意好而高兴,杨德敏嘴巴里发出嘶嘶声:“黎强太辣了,我这嘴巴最近辣的不得行,太辣挨到舌头也吃不住。”李月倒了碗冷茶,杨德敏涮一遍才敢下口。

李忆吃了几个龙虾,懒得剥舀了几碗饭吃,就在厨房洗碗,杨德敏指甲开始烂,水里面有盐有辣椒不敢伸,买了橡胶手套带洗起来不应手。

回去蹭李月手机看了看新出的电影,李忆那个早就坏了,反正学校不让带手机她也没钱供月租,坏了干脆就没用。

挨着杨德敏睡,半夜杨德敏起身,拿起床边长备的长衬衫搭上,拖鞋趿拉声细微,怕吵醒李忆。坐床立床前舒展酸韧感,无果举拍打关键筋骨,摁亮老人机,一点、两点……睡一会儿不得不起来走,受折磨叹气声一道接一道。杨德敏偏头看李忆,她侧身睡得乖觉不翻来覆去,看手机又是四点过杨德敏吸鼻子,躺下单掌轻微抱着李忆哭了会儿,期间李忆胳膊往上抬,手在嘴边。杨德敏迷糊眯了会儿,起床梳子梳整好头发,拿了钥匙去店里面收拾。

灰白的天色,嬢嬢们斜线推摊车停靠占据人流,杨德敏不想煮面吃包子馒头合买五块钱,妇人手沾凉水掀开白黄纱布拿筷子夹,杨德敏问:“是兑来卖还是自己做的。”妇人说:“自己做的。”杨德敏又问:“要好一些活路才干的起,还要早点发面。”妇人将袋子递过来:“是涩,面要前一天发好,我两点过就要起来挼粑粑来包好才蒸得赢,我这种就找早上一趟,都找些块块钱,下午这些买的人又少稀稀散散还不是早点就收拾回去休息会儿又再干。”

杨德敏到店吃了一个,油一闷没胃口,脚单搭着还有点困倦又眯,听见细微声一看李忆一笑:“你买了包子,不大个,下一次我带学校的跟你吃,大个又好吃。”末了李忆又顿了顿:“这个周又要拿生活费了。”“又去一个月啊?”她有些后知后觉:“明天跟你,不要乱用哦。”李忆负罪感的点头,钱的支出人家庭多开销,心坠了又坠,似拿了这笔钱,杨德敏身无分文,她吃药贵工作累,还要缴学费。

她不敢用多余要攒起来还债务,她不敢买多余物价来享受。

生意一天好一天歹算不准,李忆无聊在门口小桌上玩李月手机,看群里面的聊天话题,单手撑脸颊鼓鼓肉,打字分不清平舌翘舌,删了又试。“李忆。”有人叫她,李忆抬头立马惊笑:“徐鹿。”第一眼看见徐鹿,然后她旁边是袁晚秋,杨德敏走出来也是看到徐鹿说:“幺啊!是徐鹿是不是?好多年没看到了长变了,变乖了一下我还没认识到。”徐鹿喊嬢嬢,又让李忆出门和她们两一起走河边路,杨德敏见活不多允许:“早点转来,不要仅耍哦。”李忆点头,原是一中周六上完课才放假,袁晚秋想着回去打一趟又回来,还不如留校,聊天里说在这截街帮李月就来走走,看能不能遇见。

“原来你的好朋友就是李忆,我们是小学同学。”徐鹿欢喜说道大家奇奇怪怪的缘分,李忆又问她初中那里读的,大家近四年没见面挑拣些共同来聊。袁晚秋忽而想起:“你还记得袁佳蔓不?”李忆点头:“记得啊,她初中读隔壁二班。”袁晚秋又讲:“我跟你讲,她退学了。”李忆吃惊:“为那样?我记得她学习成绩蛮好的涩。”

两人悉数将听闻讲出,袁佳蔓学习一直好,初中有段时间生了小病就不能剧烈运动要多休息。进一中后住得又不好,吃食也不习惯,最关键是学习上太累了,稍微松懈就要被约谈钉打,袁佳蔓一直爱折纸画画,想当幼师跟家里面商量去读职高。

李忆不解:“她妈老头肯定不同意。”徐鹿讲着也是不理:“是涩,啷个同意嘛,说真的我们这点的职高又乱,何必安。”徐鹿一面惋惜道出后续,袁佳蔓平日里感觉逆来顺受斯斯文文,打定的主意还一点都不退让,在学校就绝食不吃饭,身体本来就差反抗过两回屋头没法就将就她了。

前因后果说清楚,三人对此事评头论足一番,各种不理解。李忆看了看手表:“我要回去了,你们明天没事儿来找我嘛。”袁晚秋摇头:“不了,我还要做作业,我们这轮周每一科都布置了卷子,鹿鹿外婆遭不住,也要去看看。”李忆理解,那便约了下一次有机会再见面,临走时袁晚秋把李忆账号发给徐鹿添加,以后常联系。

下轮周末李忆回到镇上开门黎香云还在捡碗,李忆看着地板砖上的脚印将菜放在凳子上:“婆你不要收,我来搞。”让黎香云坐着玩,李忆拖地不忘让黎香云先别走动,恐脚滑摔了,黎香云双手自然搭着气囊囊:“你老头嘛,砍竹子碰见两个竹鼠就逮到哪尾巴,一个都有三斤弄大,喊你伯伯你表公吃,又喝酒吃到那一夜笙,我是谈不信他。”李忆将拖帕伸进桶里淘:“尽他个人,不要跟他整,没得个收捡。”

门面大圈小圈钢丝,李清文让李清林帮他拉,他有一个三轮车开几趟到底要轻松些,在街上拉了几包水泥,看了方向清道。李忆将杀好的另外一只竹鼠带给李月,上面有户人家养的竹鼠,不晓得什么时候被打个洞子跑得遍山是,好多竹子根子遭啃死一窝窝遭殃,下雨无事就老锄头去挖,李清文运气好碰上撇脱捡现成。李月在墙壁架上拿出信来:“你们还有点浪漫,袁晚秋跟徐鹿跟你写的信,说得空来拿。”李忆讶异,迫不及待拆开来看被事逗得合不拢嘴,当即写信回复,留在李月店里让徐鹿有空拿,袁晚秋手机都交上去了,徐鹿家里都让假期里碰,信上说了放信取信的方法,徐鹿走读,信里面写了放信地点和取信时间,有信星期三路过来取。

写信很慢,友谊长存。

李忆想:要是我有100万就买下那个可以上挑的门市,上面装修成住房,下面就开一家慢递书信店。留下寄信的时间,因时间定邮费,每日就接收打理信件,到期盼的日子里寄过去。

收到信时会怎样?

看信里面的文字吧,期待来信。

放假进了夏九遭不住,一日热一热,有专门的人收粘莲子涨价成三块钱一斤干叶就开始去割就当薅林,倒没喊砍料块挑竹子。趁早上凉凉快快去,李忆李洋挨个背回来晒满场坝,干了李清文抓一把叶子搓接成绳捆小把堆上沿砍,把晾的沙棒架上屋梁继续风干等润六月解。

“晚上吃什么?”李忆问,她真的又饿又累。“李二毛啥子不谈干,只晓得谈吃。”李清文笑趣:“鸡院院还有些丝瓜,你去掏点来炒汤吃,要吃就要扭动去干哎,懒几不干那点来吃?”

李忆没说话,拖着酸痛的身躯去摘菜,李月是有多勤快,李洋是有多懂事,她是有多懒,多不懂事吗?想着眼里被蓄满泪水涨红血管,显得可怜。

不,李忆对自己说:不要做那个可怜的人,不要问这个世间何时青睐自己,终有一日可以在世间里活的怡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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