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望林人(2 / 2)

“二队就没个老实人。”马启龙气愤,肩膀上还挑着根梭下来被石头忑破竹青的大竹。山坳有人讲话先见竹身如僵硬的蛇探出,杨德敏钻进蕨草躲在桫椤树下不敢大动作,枯叶挠着皮肤很痒,竹节虫在手背上蠕动,她轻手挑开不敢动作,看着马三表姨肩上的大竹心道:老头今天就不该出门。

马启东跟在后面附和:“那个队都一样,望到才稀豁些,不望一片林子都砍精光都办得到。”

马启龙哈哈被逗笑:“是涩。”

杨德敏提到嗓子眼儿的心落下,老头是被遇到没被抓到,好险。

马启龙和马启东不是亲戚,沾了个姓氏字牌也算半个家母。马启龙人来的更高大,做事一板一眼不怕得罪人,马启东有时候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过得去都不太过。

刘红芳去年去复兴镇存钱小逛一会儿,复习挨着县城现在嫁姑娘都时兴添竹沙发,两根大竹的事还撇脱。这根,大竹是补给杨德珍的嫁妆,刘红芳也喜欢先给家里面制了套,年节杨德珍来拜年瞧着喜欢,沿坎置放着杨德秀的半成品。龚家姑爷龚奇浩打趣:“姨孃置办的东西还不一样点。”

明白人都晓得龚奇浩说二人偏心,姐妹东西不一样。

杨德珍眼睛朝他一瞪,碗挨着盆边把条苕粉嗦进碗里:“母不要管他,嘴巴多。”

杨福州解释:“你妈去复兴镇看到时兴,之前没得。正好杨二娃那个做了我挑两根楠竹来喊冯木匠接到干。”杨德珍摇头不要:“爷还要整几个不要太磨了,那里说后补的道理。”

龚奇浩不说话,杨福州摆手:“多大点事儿,两根竹子好不容易。”刘红芳自是没话说,杨德珍虽心疼杨福州要多费事,可物件又是自己得,心里有了计量不再推辞。

杨德敏找了片社有林砍干楠竹,风刮竹叶望去成涛波。竹子挨着头部大节,找了筷石头做墩劈成片,尾巴小节砍口不能宰漏,撺进灶烘里炸坏了锅要被打死。干枝桠插满缝隙,杨德敏蹲下来屁股坐地,双掌一撑腿发力背起往回走。累了就靠歇脚地高坎放背篼,人趴在溪里喝水又走。

杨德强挑着粪进地里,刘红芳双腿搭在陇上:“没看到你老头啊?”

“没有。”杨德敏走得小心,怕滚进田里遭笑:“碰见马三马六表姨。”

长一辈就喊表姨表孃,长两辈就喊姨公姨婆,刘红芳没说什么,低着头埋苞谷秧,杨德强拿粪瓢浇着边上。“哐”一声,杨德敏人连柴连背篼倒在一尺半高的柴堆里。杨德敏两边卸下背系,扯着低部尾巴一扯背篼脱出来,柴堆放规整。松开一只手,抓背系的手一扬半调背起,还要再上一回山刘红芳直起腰右手握成拳手背捱酸痛的腰窝:“少捡点嘛,背不起还累得够干。”

“哦。”杨德敏点头,揪了叶子在掌心里玩。进林地挑了干楠竹开砍,马启龙就在小道:“杨三女弄勤快嘞。”

“不勤快。”杨德敏停下柴刀仰头干笑回答,说反话是谦虚,要是应下传出去乡里乡亲还说这个姑娘不好相与,不懂得变通。马启龙手肘依靠着竹子眼睛溜溜转探查一样打听:“你们家林子不是在屋头周围蛮,跑弄远。”砍竹的声音响起,杨德敏说道“我妈砍来刮筷子,丫丫没干捡来烧不起火,我二伯公让我们捡柴,砍他的干楠竹。”

马启龙还欲说什么,马启东就在湾子头喊他拦人立马跑去,杨德敏被吓柴刀卡在竹上斜立,翻上拱跟着小路弯过去。翻过山脊她盯睛望去方少军被马启龙压在地上四肢妄图扳开再跑,马启东在后面撵上裤扣上解下蓝布汗巾用力抽方少军脸颊擦豆大的汗珠,扬起布巾掺方少军背:“喊你偷喊你偷,哼,不识腻好歹,今天我就逮到你看你咋西说。”

方少军挨了马启龙几拳,又拽起他就招呼耳光,杨德敏半抱着竹子不敢发声,望过去马启龙刀靴撇得有把生锈的镰刀。连呼下去震得他手发疼,扬在一边绕旋手通血气就想往后伸拿镰刀,杨德敏鼻子嗯声吓一跳,倒是马启东快手把方少军拉过来接着打几巴掌日你妈口水鼻嗒骂骂咧咧一通转头朝马启龙讲:“不要紧扯了,交在队上处置。”

两人不再打方少军,任他爬起来一齐往队里面去,方少军脸上挂了彩休想抵赖。马启龙白眼恨了眼杨德敏:“杨三女还不转去,不要到处乱窜。”

“哥哥不要弄凶,凶到杨三女回家去告你状。”马六自顾打趣说着,三人下坡去队里面。

黎香云歇脚看了半天热闹,杨德敏没瞧见她,黎香云搞点动静先出声:“幺妹,你是哪点的安?我怎么看着不熟悉。”杨德敏循声看去,黎香云背起一背猪从岔路走来问。“黎大孃,我就是茶树湾涩。”杨德敏认识她,黎香云家在皂角树,两家其实离得不远。地里面活太多平日里都很疏远,去赶场坐船碰见过两回,刘红芳教喊过。

黎香云身材矮小,剪着短发眯眼笑:“哦,原来是那户人家哦。”

杨德敏回过话就继续砍竹倒,黎香云背着猪草下岔路回去。一半竹杆一半竹桠,这一趟走得轻松。杨德强扛着芭蕉杆坡面看见杨德敏回来扯嗓子朝湾里喊:“母,转来吃饭啦,三姐回来了。”

“要的。”刘红芳声音远远从山坳传来。杨德强把芭蕉依靠在石壁上,芭蕉汁液沾手上发黑褐。杨德敏一进屋杨德珍已经赶场回来了,掀开木质锅盖端出蒸屉上的热菜,黑陶罐里夹出些腌制的灰笋下饭,碗柜筷筒里抓一把黑红的筷子数四双摆在条凳上。

“幺妹乖不?”杨德敏水瓢舀出蒸脚水掺半瓢冷水,灰黢黢的脸帕拧一帕擦脸脖子手腕青黑的石锅巴问:“大姐没留你吃饭?”

“留嘛也不吃涩,屋头还弄多事要干。”杨德秀可不敢说龚奇浩黑丧着脸嫌弃祝礼少的事儿,杨德秀添点柴,杨德敏把洗脸帕挂上往锅里掺水,倒进指姆大小的洋芋煨上拿来喂猪,将就有火焊熟省些功夫。刘红芳围腰篼着几颗苞谷秧,应该是那块土差点。解下围腰掸泥土,刘红芳就着先前热水擦脸扒汗。杨德珍走近房圈屋在衣服里摸出钱交给刘红芳:“钱都在这。”

刘红芳拿过眯蚯眼心中有数:“嗯,吃饭。”

吃过饭刘红芳带着杨德忙地里的活。杨德敏把芭蕉放倒先宰短截,拿一截放在猪草盆里面,地下还塞在木墩菜板突突突宰猪草。刀起落芭蕉落成圈,五六个圈按扁左手排着圈又切小丝,倒进锅里捂猪食,门户关好才坐拢杨德敏身边刮筷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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