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酸葡萄话(1 / 2)

过了半月,偷藏的竹筒用完。雨水多起来,天没亮三人靴子蓑衣斗笠摸黑上山,斜飞的雨将衣衫湿透。走了一个半小时,杨德敏蹲在地上瞧小道,不敢松懈怕因黑没看真切被逮。杨福州挑选好竹沿头砍下,脚薅枯叶埋住新木屑,剃下的竹桠杨德珍抱成团藏在蕨草下。

姐妹二人用慈竹竹篾绑两根,杨福州挑三根。走过二道崖放进干堰沟里,这个点下去容易遇上望林人。杨德敏跑过湾在崖坡上望,这个角度将房子尽收眼底,晾衣杆在竹架上。

刘红芳招呼刚坐下,竹篮里拿布比对颜色打补丁,马启东就欢喜说:“姐姐不要见怪,今天来是想跟你谈两句酸葡萄话。”

刘红芳怕东窗事发原是另有要事,听他口气也明白所谓何事,年纪到了也是操心儿女姻缘。

刘红芳咧开嘴笑:“是哪点的人嘛?”

“你都认识,皂角树那个黎大姐家小五个,人才可以不脏。”马启东娓娓道来:“姐姐要是觉得可以,有时间让他们那边上面来相看下。”

谈话间杨德敏二人挑着芭蕉进来,马启东咯咯笑起来:“杨三女转来的恰当,表姨跟你找了个老妈妈。”

杨德强朝她觑眼意味深长的笑,杨德敏脸通红拽着湿衣角不敢支声。刘红芳让她两先换干衣服,同他商定一会儿定下了相看日子。

马启东离开刘红芳又把李家基本情况讲给杨德敏听,大家都半斤八两。听口气老两个叵得又勤快,李世明以前还是村里面的支书,虽文华不高却是党员,通情达理。

见李清文那天是一轮周后的赶场天,刘红芳带杨德敏先去加工厂卖筷子才上正街。李清文已经到了,站在黎香云身旁,两指夹着烟,几人各自打了招呼坐在茶馆里喝茶。“刘三姐好福气,几个姑娘都勤快懂事。”黎香云拉起杨德敏的手打心底喜欢,絮絮叨叨同刘红芳说话。

年轻人时不时偷看,李清文剪着寸头略瘦比杨德敏高两寸,眼睛深遂嘴唇薄鼻梁高挺,看着斯文算是仪表堂堂。杨德敏很满意,心底又犯起嘀咕怕人家看不起她,四姐妹里杨德敏长相微差些,不算出彩。厚嘴唇颧骨微高,身材比一般女子来的魁梧些,最重要的虽白净有小雀斑,不多始终算不上美。

“我妈说你要的。”李清文小声问道:“你们家怎么讲?”

杨德敏低着头,她对嫁人不理解,只晓得成家立业才算是完美,才不会被乡里乡亲讲闲话:“我妈看了你才知道,现在不晓得。”

“杨三妹我们去赶场,让妈她们摆。”李清文诙谐的笑,刘红芳有心试探两个人合得拢不:“去嘛。”

使眼神杨德敏走到她身边,刘红芳暗地里胡乱塞了一把钱。杨德敏跟着李清文离开茶馆,两人并排走,杨德敏怕被熟人看见,要是没成会被说闲话。

“要两角钱的瓜子。”李清文停在小摊前,追赶场摆摊的老板用旧报纸一弯成个角舀一斗就是一角,李清文先让她拿自己开过钱又拿第二斗

李清文捏起瓜子磕起来,嘴撅吹起一吐瓜皮掉地上。大家都不晓得说什么话害羞,溜了一圈吃完瓜子,刘红芳在公路边等她。

“要的,我还有去买菜秧,三姐你们慢慢去。”黎香云不追问赶一趟场见过,成不成托马启东问一句。

“黎大孃,哥哥我们走了。”杨德敏走前按理打理请。

李清文也照礼还:“要的,刘三孃妹妹你们慢慢克,改天有时间又一路耍。”

刘红芳倒不至于让人盲婚哑嫁,还是问过杨德敏看得起不。杨德敏想起李清文秀气的模样微点头,她什么都不懂,觉得李清文长相过得去,父母觉得可以就让父母做主,亲事大致就敲定。今年要打发杨德秀,连办酒席不好的,婚事先搁置一年多,只是让两人先接触下来,翻过今年再商量具体事宜。

日子照旧,赶场碰面就简单寒暄几句。林地里扳些苦竹笋飘朝头肉片汤,鲜美可口,杨福州吧唧肉片:“一会儿晚上,你们两个姑娘跟我一路上山。”杨德敏想说不去,浑身累得慌。她不敢说,这些事儿更累杨福州,何况都是她们姊妹二人的东西。

夜里风很大,穿了短袖和不合身的中山式样外套。杨德敏戴上手套一只磨出洞来,杨德珍也是家里面手套就没有一副齐全。昨天李清文家里面栽秧子,杨福州带杨德敏和杨德强去帮忙,黎香云客气包了一抹多猪耳粑,回来还大包细包捡了些。刘红芳捡了六个,半路上饿了就吃来垫到肚皮。乌云很厚,才走一半雨淅沥沥敲打树叶,汇聚成大水滴间隔打规律滴下,阴森森的林里格外清晰。大树早先几日砍到,树叶向下失了水分。

杨福州拿出一截绳子,杨德珍拿过一端牵一头绷直,杨德敏二指作比定点。拿起锯子余留空间,多得少不得开锯,尺寸缺了又得重新找树来砍,滋滋声混入雨里。半天功夫,雨歇了一会儿又忙活起来。终算是分解完毕。杨德珍挑了根尾巴先走,杨福州挑头最重,杨德敏弯曲身子团起架上肩膀紧咬牙关,木头重压她想倒下。双脚走鸭子步,路根本看不清,稀泥很溜怕滑倒,杨德敏不敢粗喘,每一步脚下的沉重,脚没踩实膝盖直抖。

“歇一肩。”杨福州发话,支使腰叉撑着木头,杨德敏照做。要是滑在地上,她不能保证还有力气扛起。天很冷手指发木,脸却腾热冒白气。到家是后半夜,沾床就睡,刘红芳心疼早上也让几爷子多睡会儿。刮筷菲捡柴卖钱,恰当“日子”就去国有林偷竹子忙置嫁妆,端阳过后冯木匠上来先赶做了套沙发,龚奇浩打了瓶单碗来,中午留下吃了豆花饭,酒足饭饱欢喜把沙发折扛回去。

冯木匠剥开粽子边吃着朝刘红芳说:“现在床都改样式了,改成绷子床不用塞谷草荆荆纱纱。二回去县城我学了跟杨三女做那种新样式。”

“我倒不懂那些,反正老师取平仄。”刘红芳搞不懂,反正出钱差不多任他拿主意,牵着线一端冯木匠俯身看弯直,右手两指乌黑捏线落下一弹,推子推平整一地刨花。

夜里杨德敏和杨德珍扛拦腰一截,二人学聪明了歇脚找了个坡,拿腰叉撑着依靠着土坡上解放肩膀。拿出陈家那边送来的粽子吃,杨德珍未来婆婆包的有棱有角。活这些年他们家听过见过直到现在才吃过这一回,刘红芳一向不爱办生活。“酒米饭又香又糯。”杨德敏意犹未尽,杨德敏点头,将粽叶按原先纹路卷起,揪了把红壤泥土填平学包。一直爱散手拿捏不住,七八回后悟出其中关窍:“你看我聪明吧。”

杨德秀嘚瑟炫耀,杨德敏试包未果并不气馁:“多试几次我就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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