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话唠司机79（1 / 1）

回程时，汽车在宽阔的公路上稳稳行驰。我让司机放慢车速，领略着车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一弯绿水衔着公路蜿蜒，一方青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而鼻尖则有似有若无的树木香气萦绕，远处隐隐可见的高楼大厦似乎成了现实版的青山绿水图的背景。我不禁心生感慨，沧海桑田，那些曾经糊涂了的山，混浊了的水，坑坑洼洼的路都成了遥远的曾经。

我跟司机聊起了当年如何坐火车到此，又如何进城探亲的场景。我告诉师傅，自己下了火车，要在寒风中等上几十分钟才有公交车，等挤上公交车，挟着飞扬的尘土一路颠簸进城，继而又从城南穿过城北，艰涩地走进泥泞不堪的乡间小路。师傅哈哈一笑，“老黄历了，如今这里早已焕然一新了。”他指了指不远处那座绿茵掩映的山说，“看见吗，那座山叫西塞山，原先有啥，除了树木荒草，还有一个姓张的古代诗人留下的一首诗，什么'西塞山前白鹭飞'…，”他吱吱唔唔，大概想不起下一句的诗句，有些讪讪地敲了下方向盘，“嗨，我一个开车的能记住这一句就不错了。”他自我解嘲地一笑。我笑着打趣他，“嗯，能知道这诗就很棒了，说明你是个有文化的司机。”他嘿嘿一笑，思索了片刻又说，“噢，我想起来了，下一句是'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没错吧！”他颇为得意地甩了下头，腰板挺的很直。我赶紧点头，“对对，这首诗名为《渔歌子》是唐代张志和写的。”我诚心诚意赞道，“没错，师傅，你就是个有文化的司机！”司机五十来岁的模样，我对他这么一夸，立马不好意思起来，他有些害羞地笑道，“我算什么文化人，不过是馋虫勾着才记得这诗，谁让这姓张的在诗里面写了鳜鱼。我呀，最喜欢吃鳜鱼。”他以开玩笑地口吻自谦。少顷，他似不经意地问，“刚才那人是你家亲戚？”我笑笑，没回答。他又说：“那人是不是叫沈來富？”我点头。“啊哟，他可是成功人士，來富集团公司的大老板。”我笑而不答。他继续海阔天空地自说自话。在他一阵吹捧中，我接收到这样一条信息：來富集团与上海一些大公司联合研究和开发新能源，目前正在追加新能源项目投资。看来，來富哥得了柱子叔的真传，脚下的路是越走越宽广。我窃喜，心下为來富哥，也为柱子叔高兴。

我有些不屑地问，“你一个司机从哪里得知人家大公司里的事体？”语气里不乏讥嘲。他斜过头横了我一眼，“我开出租的，一天接触的人比有些人一个月接触的都多，钱挣的不算多，落入耳中的信息不少，所以能听到这些情况有何稀奇。况且当地报纸和电视新闻也经常报道來富公司的消息。”说着他又乜了我一眼，揶揄地说，“看你也像个文化人，难道不读报纸，也不看电视新闻？”我无言以对，有些讪讪地笑笑。

这司机是个话唠，见我不再答话，嘴巴也不停歇，自说自话说起吴城过去与现在的变化，热情洋溢地介绍吴城焕然一新的模样。他说起自个儿时，常在巷子里瞎窜，每当夜晚时分，低瓦数白炽灯把泛黄的光晕投射到青石条铺就坑洼不平的道路上，他就立在巷口踯躅不前，等待同伴到来，然后一起跑入黑乎乎的巷子捉迷藏。只待父母喊叫声传来，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家，进入那闷热并且蚊虫聚集的小屋里枯守青灯做作业。好在，吴城发展真快，河清澈，山翠绿，高楼大厦林立，主城随处都有开门见绿的城市公园。到了夜晚更是灯火通明，白昼一般。听他一席言，我觉得他似乎把我当成了来吴城探亲的外地客，可劲地向我介绍吴城的发展，吴城的好。大概我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不会当地方言，他必定以为我难得来趟吴城，一股脑儿想把吴城的变化说给我听。我配合他的话一个劲点头，假模假式地做一个认真又好奇的聆听者。司机更加来了兴趣，介绍起吴城旅游打卡地，以及特色小镇。说是到那里可以尝遍各式鱼鲜，各种小吃，茗品茶香，尽享绿水青山处的美景、美食。

司机介绍完，我却忍不住笑出声来，且笑的有些意味深长。我告诉司机师傅，我上周末还在他说的网红打卡地“逛吃”“逛吃”，于那条穿越古今的“时空街区”感受岁月的沧桑和现代的时尚。“你介绍的没错，在修葺过后的古街区游客可以透过历史的烟尘，寻找蒙恬，苏轼，赵孟頫，孟郊，陆羽等历史名人在湖州这块温润的土地上刻下的足迹，从历史深处看到这座城市发出耀眼的文化之光，感叹吴城深厚的文化积淀。”听我说到这，司机师傅一个愣怔，“咦，你是吴城的，不是来探亲？”我哈哈一笑，“我在这工作20多年了，应该算是新吴城人！”师傅跟着笑了起来，“你这口音怎么一点没有'吴化'？”

“我嘛，学不来当地方言，语言学习能力差。”我讪讪地说。师傅停顿片刻，我也不再言语。可司机是个停不住嘴的人，不一会又哼起了不成调的歌：

“想在山间有亩田，种花种草种清闲，小酌秋月观云舞，醉卧春风听雨眠。”歌词不错，旋律应该也行，只是经司机那跑调的嗓子唱出来，则刺耳的紧。我皱了皱眉头，讥讽地说，“师傅，你这嗓子厉害了，调子跑的像过山车。”他呵呵笑起，“耳朵吃不消吧！”他有些腼腆地笑笑，继而自嘲地道，“伢这嗓子一亮，自己很享受，让别人的耳朵受罪了。”

这师傅还是有些自知之明，我想。师傅停了嘴，不再哼唱，也不再言语。沉默了一会，师傅大概忍不住冷场，又开始东拉西扯说起吴城的过往和眼下的种种，聒噪的很。见我没有回应，师傅独角戏也唱不下去了。静默了片刻，然后指了指前方云雾缭绕中的那方青山，煞有介事地说：“那山如今可是鼎鼎有名的旅游胜地了。”他告诉我，西塞山眼下已成为集文化体验、生态康养、亲子研学、乡村度假等功能于一体的旅游度假区。我笑着打趣，“师傅，你该不会主业做旅游，兼职开出租的吧！”他不接我的茬，却神秘兮兮地说，“你可知道主要投资人是谁吗？”我有些错愕，这司机师傅脑回路清奇，问乘客这样的问题。管他是谁，与我何干！我尚未开口回答，师傅就揭晓答案，“就是你那个亲戚，沈大老板的來富集团公司。”我有些诧异，來富集团的事这师傅咋那么清楚？从來富集团开发新能源到旅游度假村投资，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我道出了心里的疑问，师傅赧然，半晌才说自己的儿子是沈老板的司机。我笑了，心想这事儿咋就那么巧，我坐出租车的司机竟然是给來富哥开车的司机他爸。

司机师傅，加快了车速，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变换，不一会就进入了主城区。眼前，高楼大厦与翠木清水交相辉映，完美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