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阿光叔与阿姆兹海尔症77(1 / 1)

望湖楼一别,又是一年过去了,起初还有他们点滴的信息,但各自忙碌,联系也就不太热络了。有次接到阿光叔的电话,依旧是大嗓门,说自己住在乐活康养中心,说到后来,竟然前言不搭后语,听的我云里雾里不知所云。我甚是诧异,阿光叔尽管腿残,脑子却很灵光,从来不会糊里糊涂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这会儿大概喝多了酒,跟我说酒话呢。我以为。

从阿光叔东拉西扯的絮叨中,我拎出其间一些信息:他与柱子叔和静雅现今都住进了乐享康养中心,柱子叔是“乐享”的创始人。

放下电话,心里产生些微感动,柱子叔我虽没见过几次面,但从认识他到现在,居然已经过去快四十年了,他从一个太湖上渔民,变成事业有成的大老板的,他对事业的执着,对生活的热爱从未消退,即便到了晚年,依旧收拾行囊,重新出发,只是变换了方向。时间每往前奔跑十年,在柱子叔的世界里就变换出一副新的模样。无论时代如何更迭更新,他都能稳稳地立于时代巨浪的潮头,将事业越做越大,同时岿然不动地守住自己的良善和尊严,温暖着身边的人。

流年如梦,往事如烟,那些曾经的伤害与不忿,对柱子叔来说,如今都化作一缕风,消失在时光的尘埃里,而那些曾给予他的帮助,犹如滴落心里的雨露,都幻化成他奔跑的力量,以及生活里的欢乐和喜悦。所以他从来视來富为己出,待阿光为亲人,直至到老他都能温柔以待。这样看来,时至暮年的柱子叔依旧将又老又残的阿光带在身边,一边开拓他的银发康养事业,一边照顾阿光这个亲如手足的兄弟。

想到这,一股暖流漫过心田,人生旅途中曾与这样一个自带光环的人交集,虽说不上骄傲,可也算是件开心的事。转念中,阿光叔那语无伦次的电话,又令我忐忑。我赶紧回拨电话,却无应答。三番两次再拨,依旧不应。心里愈加不安起来。我一个电话打给來富,來富嘿嘿一笑,奚落我终于舍得给他打电话了,我打趣地说:“你是功成名就的大老板,你的时间得用钞票换算,我可不敢打扰噢!”

“那你今儿怎么就敢打扰了?”來富奚落道。我讪讪地一笑,半晌才问及阿光叔的近况,并告之于有关阿光叔打电话一事。來富默声,片刻才说:“我爸得了阿尔海默病,也就是俗称的老年痴呆。”他深深叹了口气,“原本应该安享晚年,享受幸福生活的时候,却失去了记忆,忘记了所有,成了不识悲喜的痴呆病人。”我也唏嘘不已,劝慰一番。來富话锋一转,“你一定知道我亲爸姚柱子搞了一个老年康养中心吧,我爸就安置在康养中心。”來富告诉我,前些年,姚柱子就试图在发展银发经济上做些文章,既增进老年福祉,又可优化产业结构,他认为,作为人口大国,银发经济是潜力巨大的朝阳产业,发展银发经济有助于促进整个宏观经济持续健康发展。从微观层面看,每一个接近老年的中年人,都需要为晚年生活作出安排。所以他从董事长位置上退下来后,便着手建银发康养中心。自打阿光叔生病后,便住进了乐享康养中心,成了“中心”的服务对象,继续在柱子叔眼皮子底下被守护与关爱着,也为來富解决了后顾之忧,一门心事地投身在自己的事业上。“我亲爸对事物的走向很有前瞻性,总能率先确定发展目标,继而坚定不移的朝着既定目标迈进。”來富佩服而又崇拜地感叹。

是啊,姚柱子在创业的一个个拐点到来之前和来临之后,他并不是坐等天命,而是一直在积极作为,在主动发挥自己的价值,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本领,营造自己的“势”,令事业不断走向辉煌。这大概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大命由天、小势可为”吧!一路走来,四季的风翻动着时光的篇章,时间在指尖流淌,而对于姚柱子来说,每一个日出和日落都带来新的希望,又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结束了与來富的电话,我愣怔了一会,怎么也无法将老年痴呆症与我印象中的那个精气神十足,嗓门很大的阿光叔联系在一起。然而现实很无情,老年痴呆症毫无疑问地已缠上了阿光叔,没有一丝丝的不确定。人生在世,在后面追着的不单单是岁月,还有各式各样的困难和疾病。

被痴呆症缠上的阿光叔是不幸的,早先吃尽了身体残疾的苦,到老还得吃思维残疾的难,真的是让人心酸。可阿光叔又是幸运的,虽然他被命运砍了一刀,成了残疾,可命运又让他遇见了柱子兄弟,受用了兄弟的呵护,不仅让他生活无忧,还给了他新的机会,新的可能,变残废之身为有用之人,被命运碾压后能够挺起腰杆自食其力,获得新生。眼下,阿光叔虽然陷入混沌,意识走失,可自有柱子兄弟帮扶和陪伴,包括物质的准备和精神的护卫。如此看来,阿光叔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想到这,我便平复了心情,担忧之思也减去了几分。思忖片刻,不禁觉着阿光叔心里还挺记挂我这个干闺女,否则也不会犯糊涂了,还想着给我打个电话。

我很想再次听听阿光叔的声音,便拿起电话,再次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依旧无人接听,我继续拨打,就在我即将放弃的那一刻,话筒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好,找谁?”我笑回:“我打的是沈阿光的电话,当然是找他呀。”对方沉吟片刻,才说“我是他的护理员,专门负责照顾他。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可以转达。”她操着一口北方话说。“告诉他我是园园,让阿光叔接我电话!”我不容置喙,坚持着。话音刚落,听筒里便传来滋啦一声,旋即便响起阿光叔的声音:“园园,园园…你…哈哈…”还是那个大嗓门,只是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他还知道我,我明白他想表达,更知道他想说却不晓得如何说的急切。我能想象的出电话那头阿光叔抓耳挠腮的样子。我眼睛一热,似乎有泪溢出。我抹了抹眼角,强压着哽咽说:“阿光叔,你要好好的,园园明天就来看你,给你带好吃的。”阿光叔嗯嗯啊啊地答应,说出一串不明所以地话语。我愣怔着,不知该如何回应。此时,护理员的声音传了过来,“噢,沈阿光明天要去省城医院检查,我陪同一起去,会照料好他的。噢,何主任也会去,她与那边医院已联系好了,已安排妥当,你放心好了。”言下之意,我明天不用跑去看阿光叔。

“何主任,何苗吗?”我问。“是啊,何苗,你认识?”停顿一会,又道:“她呀,是我们'乐享`的新上任的副主任。”声音里满是喜悦。看来,这个护理员很喜欢新领导何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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