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1 / 1)

终于来到大镜子前,可我倒是有点儿近乡情怯了,于是躲在镜子的一边儿,运了半天气,最后终于鼓足勇气,开始向中间移动,一小步,镜子里没看到自己!再一小步,还是没有!情急之下,我加快了平移的步伐又走了两步,确认自己确实已到了镜子的中央,但睁大眼睛,镜子从来没有出现我的影像!我震惊、失落,但却不能不承认:此时此刻在这个时空里,我只是作为一个灵魂出现!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的心情更加复杂:以前我都是具象的,所以意识与行动会产生相互反馈,就像照镜子,我知道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对别人笑,别人会也知道我在打招呼或者在表达善意,但现在这种反馈没有了,一切都变成了单向的,也就是这个世界可以向我打开,我可以看到一切,但却不能进入,不能交流和参与,只能做一个旁观者,但如果只能做一个旁观者,我会多么寂寞?而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和价值又在哪里?无限迷茫与困惑一并涌上心头,一时心如乱麻。

突然我想到:别人看不到我,但是否能听到我说话呢?如果能听到我说话,那么无论如何我至少也算可以交流和参与,那样的话,我以往熟悉的某些方式还可以延续,那么似乎事情还不至于那么坏。想到这儿,我急忙左右张望,想找到一个合适的人试一试,选什么样的人好呢?一个念头很精灵地跳进脑海:孩子!作为成年人,如果听到虚空里有人对他讲话,但却看不到人影,一定会大吃一惊,说不好,不仅会吓他们一跳甚至这一吓还会引起大麻烦,所以还是孩子最合适,因为他们对这个世界依然充满好奇,所以一个看不到的精灵可以和他们说话,那可说是他们一直深信不疑的,所以好,就找个孩子试试。

这个主意让我好激动,感觉自己竟情不自禁地飞了起来,这一发现,更让我大喜过望:我现在完全不需要在地上行走,我确实是一个精灵,尽管没有翅膀,但只要我愿意,我已经可以任意跨越时空,我似乎就此豁然开朗:无论如何现在并不是最坏的情况,作为交换,至少我还拥有了以往从未体验过的飞翔的自由。

我在半空向下俯瞰,终于发现了我满意的目标:一个坐在婴儿车里的女孩,大约3、4岁的光景,头发不多但根根直立,圆圆的脑袋、胖胖的脸旦儿,满满的胶原蛋白,一掐似乎能流出水来。小女孩一笑有两个酒窝,长着一双大大的笑眼,此刻正饶有兴味地左右张望着大厅。本来第一眼,我以为她是个男孩,但她的妈妈在她头发稀疏的头上系了一条灰色的发带,发带上粘着一颗红色的心而在心的上方,飞起一只长着粉色翅膀的蝴蝶。

我向她飞去,过程中又有一个发现:我可以任意加速,只要我想立马就能做到,好吧!我稍一用力,马上就飞到婴儿车的旁边。此刻女孩正全神贯注地低头吃着一块饼干,刚才还是东张西望的她,此刻似乎美味的饼干就是她的一切,无限陶醉其中。我轻盈地伏向她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你好,算是打招呼。她竟没有反应,我有些失望了,急忙又说了一句你好,她依然埋头在饼干上,似乎充耳不闻。这下我彻底失望了,跃到半空,觉得这下糟了,我真的只能做一个旁观者了。我悲从心起,开始忧伤地望着满大厅的人和物,有些依依不舍,我相信那一刻我的眼中一定有悲伤流出。这时小女孩终于吃完了手中的饼干,抬起头似乎寻找什么,等到她终于看到我,突然举起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向我挥动,用不是很清晰但却很大的声音喊道:—Hi!

我吃了一惊,于是马上也向她挥手同时也大声地说:Hi!小女孩听到了、看见了,她高兴地举起双手并笑出了声。她的笑声引起了正在与周围人攀谈的妈妈的注意,妈妈转头望向她,之后顺着她的眼神也向我的这个方向望来,我也本能地急忙向她招手,不过下一刻,她迅速调头转向她的孩子问:宝贝!你在和谁说话?女孩收回眼神脸朝向她的妈妈,挥动的手慢慢地收成一个指头指向我,口中喃喃道:叔叔、叔叔!妈妈很好奇,又向我的方向望了望,之后又问女儿:没有叔叔,你说的是叔叔还是书书?之后两手展开并拢作读书状。女孩没有理会还是嘴里反复念叨:叔叔、叔叔!最后妈妈说:好吧,我们一会儿坐到车上就一起看书书。之后回头开始和大家打招呼,推起婴儿车和送行的人一起向进站口的方向走去。

在婴儿车上的小女孩目不转睛,头还是随着我的方向转动,车越走越远,我急忙给了她一个大大的飞吻,之后再次挥手同时口中作出一个无声的再见的口型,她看了,也欢快地向我招手,同时也回给我相同但更为夸张的口型,我知道那也是再见。

望着她们走远,我开始心中欢喜:孩子能够听到,也能看到我,都说孩子是天使,可以看到成人看不到的东西和事物,这大概是因为孩子的心灵更为纯净,所以目光所及也更加透彻而一旦成人就会被世俗蒙蔽了心灵,而心灵蒙尘眼睛,就开始视障,从此一切美好都变了颜色甚至失去了应有的辨别,所以孩子是一切美好与神奇最好的朋友,因为他们还活在本真的初心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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