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1 / 1)

他没有正常的生活,日常接触最多的就是妓女,所以5月份假释之后他是疯狂的,接连杀死了两个有蝴蝶纹身的妓女。生日当天他惶惶不可终日,把自己锁在家里躲在床上整整一天不敢出去。生日当天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第二天中午他从朦胧中醒来,发现自己并没有死,他不知道是母亲的化身确实被他杀死了,还是他完全错了:难道母亲当年诅咒的最后时限是7月25日?那是父亲的忌日。

按母亲的说法,是一定要一命还一命的,所以不能就此作罢,直到7月25日的大限前,他决定还要杀人自保。之后他又杀了两人,最后一个就是那位高中女生,起因是他偶然在街上,发现那个女孩穿着吊带装而在后心处有一枚蝴蝶纹身,他跟踪女孩很长时间,终于在傍晚时分,趁四周无人之际将其勒毙并抛尸野外。

案子破了,我们却高兴不起来,其实怪兽也是一个受害者,与其说他选择了杀人自保不如说他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自我毁灭,他的家庭、他的父母以及他的一生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生和社会悲剧。顺便说一下,当时渣男烧的只是我们临时做的仿制品,那个符咒和画作已作为证物存档,怪兽当年撕掉了画作,但却一直不敢丢掉。骨灰和趾骨已交给怪兽的亲属,那是他父亲的骨灰,母亲的骨灰在当年已经下葬,而父亲的骨灰一直被她母亲作为咒语的谶物保留至今而怪兽只能把那幅画和父亲的骨灰寄存。怪兽一生都困在原生家庭的诅咒里,幼小与意外的劫难,注定让他跳不出也离不开,最终只有灭顶。

破案后,在我们六人的庆功宴上我酩酊大醉,有那么一刻,觉得心是空的,灵魂碎成片片。朦胧中感觉一只柔软的手抚在我的肩头,我抬起头透过惺忪的醉眼,看清楚那是暗恋。我转过身在她耳边喃喃低语:我们还要结婚吗?暗恋怜惜地看着我的脸和眼睛:当然!那么我们还要孩子吗?我接着问,这一刻我们都沉默了。还是先让我们一起学会做一个好父母吧,暗恋最后幽幽地说。我用手揽过她的肩,两人靠在一起望向夜空,我们都心照不宣地盼望流星的出现,那样我们可以好好地许一个美好的愿,以驱散几个月来笼罩在心头的阴霾。但天空漆黑一片,看不到星星更看不到月亮—那是一个阴郁的夜晚,不过我不放弃,还是坚持瞪大眼睛努力寻找,最后终于看累了,于是头靠在暗恋的肩上,沉沉地睡去。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显然是在一座车站明亮宽敞的候车室里,因为迎面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只巨大的报时钟,此刻指针指向4:42,而在表盘12点正下方的位置,写着“之元站”三个鲜艳的红色大字。

这样看着,突然感觉尿急,急忙四处张望找洗手间,远远地看见,就在大厅的一个角落,进出的人还不少。我急急地赶过去,脚步匆忙却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我觉得有些奇怪,却顾不得那么多了。我闪身进入洗手间的过道,不想刚过转角,就差点迎面碰上另一个出来的人,距离之近,想完全躲开已是不可能了,所以我急忙一闪身,只好舍弃了半个肩膀,心想总不能撞个满怀吧,同时那半边膀子也准备受力吃痛。就是那么含着一股劲儿,但倏地那个人竟穿身而过,竟没有任何碰到障碍物的反应,而我似乎也被闪了个猝不及防,他轻飘飘地过去,无声无息没有带走一片云彩,我整个含着的劲儿竟被悄无声息地卸掉了!霎那间我整个人僵在了那里,心里开始打鼓: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紧接着另一个人也迎面疾步走来,这次我没有试图躲避,因为距离较远,我们完全可以就近相互避让,他又走近了两步,却似乎视我如无物,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就这样径直向我走来。我就奇了怪了,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索性横下一条心也不躲了,就来个面对面、硬碰硬。下一刻他竟又径直从我身体中间穿了过去,他没有察觉,我没有感觉!我的天,我是谁?我在哪里?

这下真是受惊不小,拍拍脑门儿,之后我学奸了(奸:东北话,聪明的意思),准备躲在一边儿,看看其他人迎面错过的状况,如果都和我一样,那我真的该仔细想想我是谁,并且该怎样适应这样的世界了。不过很让我失望,其他人相遇,都提早相互示意并相互避让,我观察了10多对,莫不如此,于是我知道问题终究还是出在自己的身上。我看看自己,穿着一身蓝色的运动服,脚上是一双跑鞋,还是昨天跑步的那套打扮,看看自己的手,掌上有纹,指肚儿上有斗和罗,在仔细查验:左手3个斗,右手2个,数量和位置都对,没错啊?!我看自己是实打实的,那么别人为何看不见我甚至可以穿身而过,那么我到底是人是鬼?之后我突然想到该照一照镜子,据说人的魂魄是没有影像的,怪不得人间有照妖镜之说,不过如果镜中没有影像还好说,如果确实有,那还真不好解释了。

于是接下来我开始满世界找镜子,远远地,看到一面大镜子就在大厅的另一端,我惴惴地逡巡过去。注意,我特意选的是直线路径,就是决意来者不拒,一路下来最终确认一下是否情况和刚才一样。我一路默默地数着,一共3男4女,正对、斜插,我们互相都畅通无阻,到底是我穿过了别人,还是别人穿过了我?难道差别仅在于我知道而他们不知道?转念一想:如果相反,那绝对会更可怕!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