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1 / 1）

1个小时之后，已过午夜，我和渣男一起提审怪兽，怪兽一副心力憔悴的样子，神情极度沮丧，似乎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儿。我伸出一只手举着一张图片，另一只手在神情恍惚的怪兽面前晃了晃，这时怪兽的注意力开始慢慢集中起来。我开始说话：我们搜查了你的家，你知道这是什么吧？说着把照片举到他的眼前，那是那个装满骨灰的瓷瓶的照片。他好容易调整好焦距，看了一眼之后，马上像怕被烫伤似的转开视线，之后痛苦地浅浅且无声地点了点头。

这时渣男又举起手中那个红绳捆着的纸包说：好！看这里。怪兽又把目光移向渣男，不过眼中立刻露出极大的惊惧，之后马上紧紧闭上双眼开始左右摇头，并且幅度越来越大。渣男加大音量：嘿！听着，看这里。怪兽慢慢停止摇摆，尝试着睁开眼睛，但只是用虚光瞄着渣男的嘴，不敢再看渣男手中的东西。你知道这是下了咒语的符，你当然知道是谁给你所下的诅咒，不过现在，我把它烧了，知道钟馗吗？知道钟馗打鬼驱邪吧？现在我就是这个世界里的钟馗，帮你的钟馗。我现在把这个诅咒彻底烧掉，之后一切魔咒就都不存在了！

怪兽依然恐惧，还是满脸困惑的表情，不过眼睛彻底睁开了。于是渣男又清清楚楚地重复了一遍，确认怪兽彻底听懂了，之后取出打火机打出火苗，将火焰凑到纸包的底部，纸包很快就被点燃，开始升腾起蓝色的火焰，啪嗒一声，底部燃穿，那个物件掉在地上，之后纸包解体，一片片化成飞灰，只有红绳还拎在渣男的手上，最后红绳也开始燃烧，一小段一小段地变成黑灰扑簌簌落在地上直至所有东西全部燃尽。此刻渣男张开空空的手掌并用嘴向手心吹了一口气，夸张地示意怪兽什么都没了！之后一字一顿地说：记住5月13日，你没有死，7月25日，你也不会，现在魔咒彻底烧掉了，对你的一切诅咒从此都解除了，你死不了了，知道吗？

怪兽还是震惊不已，似乎一时无法理解，这时我指着地上掉落的物件，问：仔细看看，知道那是什么吗？怪兽眼睛转到地上的东西，看清之后脑袋开始慢慢地晃着不知摇头还是点头，我说：你的左脚少了一只小脚趾，你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是怎样失去的，但我相信你永远会记住那股刻入骨髓的痛，而这个就是你当年失去的那根脚趾！这一刻，怪兽彻底惊呆了，看看我、又看看渣男，最后又看看地上的东西以及四散的灰烬，很久之后很迟疑地问：你们都知道了？我和渣男都笑了：是的，我们都知道！不过我们还是要听听你亲口讲的故事。怪兽盯着我的眼睛，我也用目光坚定地回应，1分钟之后，他终于如释重负般地长舒了一口气，之后下定决心似地声音很轻，对着我们，更想是对着自己说：好吧！

自从那场车祸之后，怪兽妈妈就患上了严重的抑郁和神经官能症，在潜意识里她总觉得是怪兽害死了自己的丈夫，所以一旦发病就不能自已地殴打和谩骂当时还非常幼小的怪兽，自那以后，怪兽终日惶惶不安充满恐惧并经常全身伤痕累累。终于有一天，母亲在精神极度错乱之际，狂暴地剪掉了怪兽左脚的整个小趾，并用父亲当年制作昆虫标本的物品做成了标本，之后还举到他的面前，告诉他那是怪兽欠他的父亲的，应该还给他的父亲甚至整个命都要还给他。当时怪兽流了很多血，尽管意识不是很清晰，但记忆中那种刻骨之痛却永远挥之不去。

父亲死后，母亲更是疯狂地爱上了蝴蝶，在自己身上纹上许多蝴蝶的图案，她认为蝴蝶就是她和丈夫相爱的标志，象征了凄美的爱情和忠贞不渝，并且她开始终日作画，题材都与蝴蝶相关，最终创作出那幅获奖的心语飞蝶，不过自从获奖之后她的病情越发加剧，对怪兽的虐待也更甚了。从5岁怪兽开始记事起，母亲更是恶语相向，甚至诅咒怪兽不会长大，不会活到28岁，因为他父亲就是这个年龄因为他而死掉的，她说她一定会在他28岁之前索回他这条命。这些话就是怪兽最深刻的童年记忆，所以他恐惧长大、恐惧生日、更恐惧28岁的来临，而这一切就如梦魇般缠绕着他的所有记忆和生命。

8岁时，她的母亲终于在长期自我折磨和虐待自己孩子的双重痛苦中不堪重负，选择自我了断。在那之前，怪兽一直对母亲是极度恐惧的，直到母亲自杀后，他才发现母亲是他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依靠，尽管在他眼中母亲就是恶魔，但对于一个幼小、残缺的心灵来讲，即便是恶魔也似乎是一个可以依靠的恶魔，失去她他从此孤苦伶仃，因此他对母亲极度恐惧又极端的热爱而这最终成了捆缚他心灵的魔咒，特别是在成年以后，他对母亲的爱恨总是在两极间反复摇摆，所以不时产生狂暴的行为。

迄今他的一生坎坎坷坷，他的心灵不能像正常的孩子那样长大，但他的身体却在一天天地成熟，一方面他庆幸没有过早地死去，另一方面又恐惧最后的大限将临。眼看28岁的生日一天天地就要到了，他坚信母亲最终一定会来索命，他想逃又无处可逃而终于决定：要活命的唯一办法，就是把母亲杀掉。当然母亲可能会有各种化身，但他想可能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些纹身，所以他决定从这次出狱开始，到自己生日前夕，要杀掉所有他遇到的有蝴蝶纹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