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1 / 1）

我并没有急着去那个咖啡座，而是来到河边儿，就是昨天游艇和暗恋消失的地方。码头一片静谧，没有那艏游艇的踪影。这条河蜿蜒向东绕过市中心，从城市的边缘注入大湖，有一些单人艇和小型帆船在河面上不疾不徐地穿行，船上人们穿着鲜艳的救生衣，更使蓝天碧水显得空旷寂寞。我知道我的心情为何有些许惆怅，那是因为暗恋的缘故，虽然并不认为暗恋的作法有何不妥，但还是不免为她的安全担心，我相信有如此强烈的心灵感应，一定是她在招唤我到这里来，不过我来了—你又在哪里？

记得大学时有一次我和暗恋聊天，不知不觉谈到情感问题，她突然问我：你相信一见钟情吗？那时我情窦未开，只是凭感觉说：相信吧。语气中带着不确定，她看着我不以为然：我看你是感觉迟钝，感觉迟钝的人怎能一见钟情？我仔细想想，还颇以为然：对啊！相见只是很短时间里发生的事，感觉迟钝应该是来不及反应的，就像第一眼对某人突然有了好感，但等到想再进一步接近，人家已经消失了。

她说这怎么能一样？你这是行动能力差，有感觉就是有感觉，我说的是不知道自己有感觉，结果错过了，你不觉得可惜吗？我说：如果这么说，也许是吧，但如果真是感情强烈，那么在那一刻会真的有醒悟，最终应该不会错过。暗恋低下额头盯着我的眼睛：像你这么说，就是没感觉了？我被看得发窘，眼神急忙躲避，心里想：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口中急忙推脱：可能吧，我也不知道。

暗恋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眼睛里似乎有千言万语，但面对一个不解风情的我却无法言说。此时的我更加确信这一点，不过当时并不清楚，只朦胧中觉得别扭，好好的谈天，怎么突然进入这个话题并且还要搞得这么紧张，一时无语，只好尴尬地转移话题：你看今晚的星空多美！绝对滥俗，像通俗小说的情节。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头转向我的视线方向，望向天空，就在那一霎那，一道流星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清晰地划过，明亮耀眼，刹那永恒，也几乎在同一时刻，似乎有一道更加夺目的亮光同时照进我们心里，瞬间觉得天地遥远而广阔，我们被震慑住了。回转间，我有些不知所措而她却轻轻闭上了双眼，两手交合放在胸前，我知道那是她在默默许愿。

阳光亮得耀眼，四周空无一人，但却不见暗恋的身影，更没有猫的蛛丝马迹。我有些沮丧，转身沿着斑马线走向广场一角的咖啡座，远远看见广场上有一个小伙子，手里攥着许多气球，有几个人在围观和交谈。走近才知道是为了庆祝以来城命名，可以在卡片上写下自己的所思所想，之后系在气球上随之升空。

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于是也要了卡片和笔，写下：希望暗恋平安归来！也许在这一刻，这就是我唯一的牵挂了。小伙子把卡片系好后，把气球交到我手上，我却并不急于放飞，牵着它来到露天咖啡座，选了一个可以远看全景的位置，把气球系在椅背上，去自助咖啡机上取了一杯咖啡。

回到座位，我带上耳机，立刻耳边传来轻柔的、魔性的冥想音乐，很明显那是加了现代元素。以来城鼓励多听灵动音乐，据说这会提高潜意识的水平，因为尽管科技已高度发达，但此时心理和意识方面却依然很难与科技同步，就像医学可能修复和改变基因、消灭癌症和延长寿命，但非基因类型的心理方面的疾病，小如心因性的失眠，大到某些精神狂躁，用药只能控制症状却依然不能根治，由此可见，人类自己才是自己的最终羁绊。对此以来城给出的“处方”只有两个：一是回归外部世界休养，二是多听这些经过特别处理的音乐。据说听音乐可以明显改变脑电波谱，增强自我暗示和意识深度，不过直观一些的个人体验就是：音乐入神时，你会感觉灵魂在强烈共鸣。

广场上，小伙子身边的人群竟有些熙来攘往，看来这个创意很受路人的激赏。不时有三三两两的气球升空，五颜六色，在广袤的天空形成微不足道的点缀。太阳已快升到天空的中央，已经是中午时分了。我准备12点整准时放飞气球，看了看手机，还有5分钟，我轻嘬了一口咖啡，味道醇厚甘香。

这时我忽然有些恍惚，似乎刚才不经意的一瞥，在广场的人群中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我急忙定睛回眸，才发现曾经熙攘的人群已复不在，诺大的广场中，只有那个小伙子还在那里，不过已经两手空空。我想可能是我看错了，不过也是时候了，正好12点整。我回身结下气球，犹豫了一下，终于松开手，眼神随着它斜斜地升到天空，那张卡片垂在下面随风摇摆，像一只热烈追随同伴的蝴蝶，气球越来越高、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再也望不到的天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