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噩梦之城（一）43（2 / 2）

“克莱夫议员，请解释何为生化奴。”某位议员质问到。我并不关心这句话是谁问的。重要的是，我们必然会面临这个问题，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我的回答，缓慢，而又清晰。

“生化奴完全继承了人类的遗传基因，拥有人类的思考方式和劳动能力。但它们不能被认定为人——它们没有性别，没有人权。它们，是一种工业产品。”

“你是认真的吗？克莱夫议员。”另一个声音质问道。人类仅有的火种即将熄灭，面对此情此景，我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我比任何时候，都要矛盾。我缓缓答道：

“如果我们大量消耗这种生化奴，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克莱夫议员，你如何做到，让这些……生化奴，听从差遣，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去执行指令？而他们有着与我们一样的情感。”严肃冰冷的质问，如同鞭子一样抽打着我的灵魂。无论如何，这都无法自圆其说。我就像坠入冰冷的地窖里，没人任何人能够听见我心的呼救。

其实，我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恐怕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关上了。如果被生化罐制造出来的人，不能被当作人类，只能像机器一样任人驱使，必然导致令人惊骇的悲剧发生；而人类贪婪的本性已经决定了，得享生化奴好处的人类幸存者，将不再可能抗拒得了这种诱惑。将来想要改变生化奴制度，将难于登天。

终于，我缓缓地伸出手，摊开掌心中捏着的晶片，它已被冷汗浸透了。

“这里面是全套的“中性奴”技术方案。从制造，驱使，到回收的全过程皆有对应的技术措施。采用该项技术是有风险和代价的，我在此只想提醒各位议员：我们最经不起的，是对物质和能源的浪费。因此，中性奴的尸体，会被分解炉回收，制成新的个体。”

不出所料，人类议事会，通过了这项决议。这是我生命中最黑暗的一天，过去的克莱夫·艾芒，死了。

由我和人工智能专家伦琴·约翰内斯领衔的“中性奴”制造项目，推进得非常快。我们在“火种II号”上完成了第一座蜂房搭建，伦琴提供了主控程序，而我提供了生化奴技术。

在“火种II号”内部一个很大的舱室里，用休眠舱改造成的人造“子宫”呈环形排列，围绕着中央的发生炉。一些输送软管连接着二者，就像是胎儿的脐带。发生炉为人造子宫提供养分，人造子宫则孕育出生化奴。火种II号的主控电脑，代号为“深思”的量子计算机，经过升级，已开始运行生化奴制造程序。它精确地掌控着胚胎发育过程。为了缩短培育时间，这些胚胎会在十个月的时间里，长成大约15岁的身体。为了适应勒芒星上酷热的环境，这些胚胎的基因序列做过一些优化。他们同时也具备了强化肌肉和骨骼。

生化奴从人造子宫出来后，会接受一段时间的工作培训，然后就被扔到行星表面去劳作。等待他们的命运，是可想而知的。

“老兄，我们重新发明了人类，我们此刻就是上帝！这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时刻。你不高兴吗？”第一批生化奴下线后，伦琴·约翰内斯兴冲冲地对我说。我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嘿！别耷拉着脸。这些都是你的功劳，救世主。”伦琴拍拍我的肩膀，想要我开心些。这位银发披肩的技术狂人，也是位优雅的声光琴师。在漫长的旅途中，我们早已亲如兄弟。

“世有救世主，是因世界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科技究竟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我指着舷窗外的那颗星球：“我对将要在这颗星球上发生的一切——感到茫然。”

……

“红巨星的辐射让整个星球置于火炉中，那种燥热的气候不适合人类生存。所幸的是，我们已开辟出第一个宜居地带，它被叫做尼西亚。在这片区域里，温度，水文，大气都已适合人类生存。在此，我以火种I号舰长的身份宣布：人类，在这颗遥远的星球上幸存下来了！”

大胡子船长凯文·安德森在新城尼西亚的宴会厅里，激动地发表着演讲，他被灯光和掌声包围着，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

“在此，我们首先要感谢付出艰辛努力的勇士们，没有你们卓越的贡献，我们不可能获得成功。其次，借今天的庆功晚宴，我正式宣布，这颗星球，被命名为勒芒星，她将成为人类的新家园！未来的道路依然很艰辛，愿各位一如既往地坚强，愿各位再接再厉，愿各位再创奇迹！”

我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转身离开了宴会厅。凯文说得对，我们必须坚强，让人类的火种延续下去……

……

昼与夜疯狂交替，星球的迷雾渐渐消散。中性奴像蝼蚁一样忙碌着，同时也被大量消耗着。没有人关心它们的死活，它们前赴后继地在这个星球的表面死去，人类回报它们的，只是将其尸体扔到分解炉——它们的躯体是有用的原料，不能被浪费掉。

德尔斐，爱奥尼亚，伊利昂，艾泽拉斯……行星表面的城市越来越多，灯光越来越明亮，从最初的一个小亮点，变成了像一张由蛛网所连成的星图。地面的城市在繁荣，人类幸存者逐渐移居到地面，火种I号，II号飞船渐渐成了空城。

夜晚从太空俯瞰城市，能看到城市之间大片黑暗的地方，那是尚未开发的蛮荒区域。我们一点一点地改造着这些区域，让星星一样的灯光在夜晚闪烁起来，人类的势力范围在一天天扩张。

一转眼30年过去了。看着镜中的自己，已是两鬓花白。哦，我们这群流浪汉，都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