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噩梦之城(一)43(1 / 2)

光阴像薰炉上的轻烟,将先祖的神龛扭曲,梦是朦胧的纱帐,用虚假统治世界。有件神秘之物影影绰绰,都说这奇诡的荒谬,远离真相,错得离谱

许久没有酒,许久没有醉,许久没有诚实的对白,许久戴着面具。就像他们一样,在这罩袍内腐朽,许久没有梦。醒时,再也无法记起你

今夜,流浪人身披黑斗篷,口吐呓语,褐色的眼睛像狼。他从手中搓起竹蜻蜓,天空的飞鸟应声坠落。对抗重力,或者创造秩序的代价,是不停地转

谁能挡住他眼中射出的冷箭?这放肆的轻蔑,和绝望。冷水煮的青蛙不会跳。他说。腐物将死。他说。一眨眼就可以错过流矢,而群星将保持缄默。他说。被刺痛的人群惊恐地退。城市在驱逐疯子,有尼采,和查拉斯图拉,人们心满意足地笑。他们的笑里有怨毒,他们的笑里有冰霜

在城外,王莲从泥淖中铺开香帐,裹藏陷溺的路人。安琪儿优雅地侧卧于莲座上,开口称颂更好的人类。她将绝口不提:黑暗之中的根须,吸允尸首,腥咸,腐臭

朝阳是浅金色,夕阳是暗红色。在云翳背后,天空裂开伤口,昼与夜在旋涡里疯狂更替。红色,金色,红色;夕阳,朝阳,夕阳。疲惫的农夫两手空空,玉米田化作乱坟岗,转身时黑夜忽然笼罩大地

远古之人手执火把,现代人燃烧原子核。到今天为止,持炬者仍然追逐着光的边界,到今天为止,人类仍受困于物之文明。在光焰尽头,造物的影子若有若无

时间是一条衔尾蛇,以吞噬自己而演进。此刻永远是新的,因为过去已经消亡。这座腐朽的城,昨天也曾筋骨强健,如同人类

预言者化为乌鸦,它们聚于荒野渴求腐尸,时代的送葬者没有名字。所谓末世,是曾经虔信的神祇已摔碎,而过冬的护符还未炼成,他们都说达摩克利斯之剑,不会斩落

断枝贯穿冒险家的胸膛,鲜血妖艳,黑森林奇诡。浸过血的腐土开出蓝鸢尾。前面是人类未曾到过的地方,他因何追逐死亡,除了密不透风的荆棘,花园城堡并未显现

世界从不轻易吐露它的秘密,从噩梦中窜出来的影子是个例外。它奇怪地扭着身子,伏在地上。它狞笑着,指着自己说到:看吧!这就是人的模样,因为你们这些高尚的人,就是如此模仿造物的!

想做流浪者或是冒险家,但他只是清洁工。他不知道,人们渴求的幸福,是个虚妄之诺;也不知道,唯一值得坚守的明天,其实遥不可及。但他知道,清扫秽与恶,必得深陷其中,其实硬汉,是杀死自己的心,把脏活儿干完。这一切,早该还了

沉入幽兰的渊潭,在寂静的夜,在月光中。看泡泡浮过眼前,一个,两个,三个……它们浅浅地笑。哦!原来我一直把你藏在胸膛里,今生却忘了取出。你相信吗,最后吐出的泡泡闪着泪光,因为我们相视而别;你相信吗,即便这末日之城被掩埋,天地间还有爱情。

……

深红色的恒星,像个巨大的,黯淡的火球,把最后的余晖撒播在眼前这颗无名的行星上。在此之外,是黑暗的,令人绝望的深空。

在行星的高低轨道上,分别悬停着两艘星际飞船,它们的外形几乎一摸一样。这两艘飞船都有着长梭形的船体,和环绕在船体外的巨大的重力自旋环。

重力环围绕长梭形的船体缓慢地旋转着,在漆黑的深空中发出淡淡的光晕。这种旋转能为我们提供重力——飞船的制造者们用了几乎所有可能的手段,让我们觉得在飞船上生活就像在母星上一样。但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呢?在深空中长久地流浪,让我们无数次回想起母星上的情形,这种念头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强烈。尽管在母星上也有很多痛苦的回忆,但那些是我们这群孤独且绝望的流浪者唯一所可寄托的情感,还有,也许我们可能无法再拥有明天。

从舰桥上能看到飞船远端甲板上有一行白色的大字——“火种I”——那正是我所在的这艘飞船的弦号。另一艘姊妹舰轨道更低,那是“火种II”号,是我们这趟单程旅行唯一的同伴。这两艘飞船载着仅有的人类幸存者,从超空间跳来不久,而其上存活下来的乘客只剩下了区区数百人。

我透过舷窗俯瞰着眼前这颗陌生的星球。它是荒凉的,除了浓重的迷雾,荒芜的陆地,和咸卤的海洋,我们几乎看不到任何值得指望的东西;同时,它又是狂暴的,滔天的巨浪和肆虐半个星球的飓风,让人心生恐惧。

我们的能源即将耗尽,无法再探索下一个类地行星。所有的人都在这冰冷的事实面前保持沉默。其实我们心里都知道:人类正面临亡种的危险。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征服眼前这颗行星,在上面繁衍后代。

经历了漫长的旅途,幸存者们仅有的信心已经被消磨殆尽。我们空洞的内心中除了绝望,已经没剩下什么了。如果这就是人类的结局,我们又怎能甘心认命呢?如果能有什么方法能让人类流亡者幸存下来,我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这其中也包括——灵魂。

……

一枚乳白色的火箭,从“火种II”号甲板上射出,拖着明亮的尾焰。它携带着一颗行星探测器,也携带着人类的最后的希望,一头扎入行星表面浓重的迷雾之中。

……

“仅凭现有的机器人设备,无法改造极端环境,我们需要生化奴。”我对议事会的诸位议员说到。会议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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