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似曾相识（下）（2 / 2）
我皱皱眉头。挤出一丝笑容：“真是贵客呀！将军近来可好？”
德摩卡莱斯略作抚胸，草草行了礼。我心下不悦，不过倒没有怒形于色，眼前这个人不是吼几声就能镇住的。
我指指宽大的沙发，示意德摩卡莱斯就座。德摩卡莱斯没有坐下，反而向我的书桌前跨了一步，理直气壮对我说道：
“蒂翡昨夜遭受恐怖了袭击，领主大人却让袭击者全身而退。老臣可是彻夜未眠呢，直到现在，还在为领主大人所遭受的欺侮感到愤慨。”
说完以后，德摩卡莱斯倨傲地盯着我，似乎就像在看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欺侮？”我抬头盯着德摩卡莱斯，心中的怒火升腾。德摩卡莱斯以坚定的目光回应着我的直视，刚劲的面庞上，是一副义正言辞的表情。我转身走到自己那张宽大的玄青色炽焰云纹书桌后，正欲发作，墙上几个苍劲的大字刚好映入眼帘：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一瞬间我如醍醐灌顶，于是压下怒火缓缓地坐下，然后用一种平静得几乎没有转折的语调说到：
“让将军费心了。关于恐怖袭击的事正在调查之中。杀掉几个小卒没有什么意义，重要的是找出幕后主使。”
德摩卡莱斯答道：“老臣身为萨索斯元老，心系萨索斯安危这也是分内之事。为了避免蒂翡周边安全局势进一步恶化，老朽有一个建议。”
“请讲。”
“请领主大人准许第一舰队能够巡防蒂翡城东南侧空域，以便恐怖袭击事件再度发生时，我们的军舰能快速驰援蒂翡。”
我心头一惊。没想到德摩卡莱斯会提出如此胆大妄为的计划。让第一舰队巡游蒂翡城南侧空域，就意味着在蒂翡的胸口顶了一把刀。以第一舰队的战力，完全可以在1个小时内对蒂翡进行毁灭性打击。这样的建议，已经不能用过分来形容，实与谋反无异。
目前我还没有除掉他的把握。于是我只能硬生生地将愤怒，化作了笑容。
“这恐怕不妥吧。根据驻军法案相关规定，在非战争时期，主力舰队巡航范围不得在首府周围800公里范围内。”
“大人在处理危机事件的能力上，果真还是欠缺经验啊！”德摩卡莱斯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我最讨厌的就是他倚老卖老的说教。老头儿继续用低沉浑厚的声音说到：
“假若蒂翡这帮废物能吓阻蠢蠢欲动的敌人，老朽也不用这样忧心如焚了。为今之计，只能以强大的军力震慑敌人，令其不敢轻举妄动。”
我皱了皱眉头。看来老家伙这次是决心利用恐袭事件，在我胸口安上一把尖刀了。哼！我该怎么办呢？
我心念电转，于是说道：“打破陈规，追求实战效果，未尝不是一个思路。不过……”
“不过怎样？”德摩卡莱斯眼睛一亮。
“不过这个计划尚有缺陷。蒂翡南面虽然有了第一舰队防卫，但防守空隙还是太大了，无法迅速对北面袭扰的敌人展开行动。因此合理的做法是让泰勒的第二舰队效仿第一舰队的做法，将主力南移到费尔奥多，这样就能巡航蒂翡北面，与第一舰队共同形成对蒂翡的钳形保护，以保证能万无一失。您说是吗，将军？”
德摩卡莱斯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领主大人果然睿智。”
哼！睿不睿智的，你个老狐狸最清楚。这个老家伙肯定没想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主动把死对头泰勒弄到自己面前来。为了满足自己对权力的渴望，不惜一步步践踏我的底线，此等贼子，恐留不得。
我笑着回答道：
“哪里，没有你们这些元老鼎力相助，怎能有萨索斯今日辉煌。”
“领主大人真是心如明镜。”德摩卡莱斯话锋一转：“顺便说一下，昨天夜里，我已经出面请求勒芒议会的议长——地米古斯•霍尔大人帮助萨索斯调查恐怖袭击一事。”
“你说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料到德摩卡莱斯竟能擅专到如此地步。
地米古斯不仅是勒芒议会议长，也是南大陆霸主——尼西亚的领主，“蝶”计划是绝对不能让霍尔家族搅合进来的。
“刚才老朽说，已经出面请求议长大人帮助萨索斯调查恐怖袭击一事。近日他会来蒂翡向您质询一些问题。”德摩卡莱斯依旧是一副严肃刚直的表情。先斩后奏，引入外敌，如此践踏领主权威之事，德摩卡莱斯做来倒像是义正严词的样子，令我不怒反笑了：
“将军，这属于萨索斯内部事务。你的忧心我可以理解，但劳烦议长大人恐怕不妥。”
德摩卡莱斯答道：“恐怖组织是人类的公敌，勒芒议会历来将打击恐怖活动作为自身的使命。对于接受勒芒议会领导的萨索斯来说，这恐怕不能仅仅算内部事务吧。”
我豁然盯着德摩卡莱斯，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德摩卡莱斯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如果此时发作恐怕正中其下怀。于是我强压心中怒火，忽然淡淡一笑：
“那么，烦请老将军转告议长大人，说届时我及萨索斯的行政官员们恭候大驾。”
德摩卡莱斯说道：“议长大人特别交待过，只想和您聊聊，不必兴师动众。”
“也好。”我对眼前这个人感到厌烦透了，于是说到：“将军还有其它事吗？”
德摩卡莱斯并没有退走的意思。他把佩剑唰地拉出一半，又给插了回去。德摩卡莱斯是唯一能持剑在上书房行走的人。他用一种愤怒的语气说道：
“老朽想知道，科技部研发的舰群数据链协作系统，也就是2#数据链，为什么给第二舰队装配了，却偏偏不给第一舰队？领主大人难到不希望第一舰队更好地保卫萨索斯吗？“
我摆出一副犯难的表情。
“将军消息真是灵通呀。之所以没有对外公布，是因为该套系统还在试验过程中，尚不完善，第二舰队也只是配合科研事宜罢了。”
德摩卡莱斯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不尽然吧。我听说最近在第二舰队的内部训练中，装备这套数据链系统的一方，借助天基卫星及地面的各种传感探测设备，发动超视距打击，最后以极小的代价战胜假想敌。这样的系统，怎能还在试验阶段？第一舰队作为萨索斯的主力舰队，如今却尚未列装该系统，领主大人如此偏心，恐令第一舰队的将士们心寒呢！”
我毫不客气地答道：“既然知道信息技术在现代战争中的重要性，为什么你还是学不会谦虚，总是拿手里那一堆破铜烂铁耀武扬威？”
德摩卡莱斯被我赤裸裸的回怼惊呆了，一时搞不懂为何我敢突然变脸。
——把蛮横当义正言辞，我也会。
“哼！领主大人此言何意？”德摩卡莱斯脸上的表情极其不悦。我毫不客气地说道：
“将军既然提到这件事，咱们不妨开诚布公地说：第一舰队的信息化作战水平是个短板，已经落后于南方几个军事强省的装备水平，将军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既然如此，领主大人为何不将这套系统装备到第一舰队呢？”德摩卡莱斯咄咄逼人，看来今日不得到想要的结果，他是不会离开的。我只得说道：
“这样吧，我让科技部长波普负责落实，品达督进，你看如何？”
“品达？那个被流放的奴隶吗？”德摩卡莱斯轻蔑地问。品达原是德尔斐行省的贵族，后因故被贬为奴隶，流亡海外，被我收留。因其能力出众，在萨索斯慢慢做到了右辅政的位置。德摩卡莱斯一直看不上品达的出身。
我说道：“是右辅政，将军。你应该知道品达的职阶是萨索斯两个最高辅政官中的一个，所以，你也应该知道他的能耐。明人之前不说暗话，如果你不满意，我就让他去帮泰勒。”
“如此，属下静候领主大人的佳音。”
说完德摩卡莱斯也没行礼，直接转身走了出去。一口恶气涌上心来，我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只听当啷一声，瓷片碎了一地。
克莉斯多慌慌张张跑进来。我怒斥到：“滚出去！“克莉斯多胆战心惊地看着我，然后躬身倒退出去。
议长地米古斯将访问蒂翡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抱怨没有用，现下只得想办法应付。于是我吩咐伊希斯悄悄去做一件事：华沙大学进化心理研究实验室有一个脑波库，记录了中性人的各种意识活动。我让伊希斯去找蒲柏校长，取得数据拷贝，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做了这个安排，心中还是忐忑不安。身为议长的地米古斯，是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静默者之一，具有深不可测的心灵感知力量。地米古斯与克莱夫一样，都是早期的人类幸存者。这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经历了原始文明覆灭时代，中性文明奠基时代，是新文明的铸就者之一。作为《尼西亚宪章》的起草者，地米古斯和克莱夫是主要政敌。在尼西亚会议后，地米古斯取代了克莱夫，成为勒芒议会新一任议长。勒芒世界把这个事件看作是中性世界确立的标志。克莱夫失踪后，地米古斯理所当然地成了年轻一代静默者们的导师。凭借多年的耕耘，地米古斯在勒芒政界拥有不可估量的影响力。
既然要来的躲不掉，那就打起精神应对吧——我这样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