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脑入侵（上）（1 / 2）
伊卡洛斯以萨索斯公主和拉科尼亚公主的双重身份回归故乡雷文顿，无疑给拉科尼亚行省的老牌贵族们注射了一针强心剂。伊卡洛斯本是拉科尼亚人，却拥有萨索斯公主身份，这意味着什么？自然是萨索斯王室对拉科尼亚政变的幕后支持。这是一个经过精心设计的政治暗语，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没说，拉科尼亚的门阀世家们却能立刻心领神会。
被殖民系势力统治多年，拉科尼亚的老牌贵族们早就渴望夺回政治优势。所以伊卡洛斯的回归，为隆巴多政府的倒台敲响了丧钟，佩莱格里尼家族重新执掌拉科尼亚的时机成熟了。然而殖民系势力依旧根深蒂固，拉科尼亚能摆脱南方列强的控制吗？德尔斐行省的墨菲家族，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击？
——《内参资料》孟德鸠斯•康博巴奇
勒芒历137年8月14日下午2时17分，勒芒议长地米古斯•霍尔如期抵达蒂翡城，我早早便守在了曼陀罗宫的泊场。这个泊场相当开阔，可以起降大中型飞梭，这对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来说非常便捷，因为他们可以直接从泊场来到议政殿而无需经过市区。
高耸的塔台顶部红光闪烁，发出一连串接降信号。地米古斯的座舰“泰坦”号与尼西亚首都泰坦城同名，是一艘先进的大型座舰。由于勒芒议会总部也设在泰坦城，所以很多时候人们不太容易分清楚：“泰坦”号降临的地方，究竟是议长地米古斯来了，还是尼西亚领主地米古斯来了。这隐晦地显示了一个事实：当地米古斯接替克莱夫成为勒芒议长后，作为民主和文明象征的勒芒议会变得越来越像霍尔家族的私人议事堂。这么说可能会遭人诟病，但并不言过其实，谁让尼西亚是勒芒星上“一超多强”里那个超级强省呢？
我挺直了身板站在3号泊位附近迎宾厅外，强劲的风，将披风吹得猎猎作响，我没有缩回玻璃大厅里。地米古斯出发之前与我通话，嘱咐一切从简，不要官员迎接，甚至连迎宾队也砍了。我一时猜不透老头子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无论如何，今日地米古斯到访目的绝不单纯，若是老头儿执意要我交出T-618生化人，恐怕只能撕破脸了。
在引擎的轰鸣声中，“泰坦”号腹部那蓝灰色的巨大狮标从空中压迫下来，声势极其骇人，若是有巨物恐惧症的人站在这里，头晕目眩恐怕是轻的。
我站定身形，看着“泰坦”号顺利降落在泊位上，直到引擎关闭。过了几分钟，巨大轰鸣声似乎仍在耳内回响。
“终于来了。够气派的！”伊希斯叹到。这头熊一直站在我身后，大多数时候，他就像是我的影子一样。
“气派？”我嘲讽道：“那头张牙舞爪的狮子，究竟代表了宪法的威严，还是权力的狰狞？打起精神来，老头子这是有话要说。”
伊希斯问：“领主大人，要不要加强人手？”
“这是为了防止意外还是为了防范议长？我看，有失风度的事，就不必做了。”我回答。
说起来，议长此行颇为蹊跷。这个已过百岁的老人，近年来已不大出门。发生在蒂翡蜂房的袭击事件，在勒芒星上本来算不得多大的事，可偏偏德摩卡莱斯打个小报告，老头子就跑过来了。要知道，拉科尼亚前领主隆巴多暴毙的时候，地米古斯看都没去看一眼，那里发生的可是谋杀和政变——作为勒芒议会的议长，地米古斯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派了几个调查员了事。
巨大的接引臂伸向夜空，将来自尼西亚的钢铁堡垒引至泊位。没有等待多久，舱门打开了。满头银发的地米古斯拄着手杖，拖着瘦弱的身体，缓缓走下旋梯。令人惊异的是，除了搀扶着他的一个老仆，地米古斯身后竟是再无其它人。
既然老头子没有兴师动众，为了保守“蝶”计划的秘密，能够大事化小最好。我想一些适度的条件，还是可以接受的，总之一切见机行事。
我抬眼看了一下地米古斯。漫长的岁月在其脸上刻满了皱纹，满头银霜像是在无声地述说着沧桑的过往。老头子态度和蔼沉着，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
“孩子，我今天代表勒芒议会前来做个口头调查，所以此刻站在你面前的，并非什么尼西亚领主。”许是看透我的疑惑，地米古斯首先开口。随即他指着身后的老仆说道：“尤格萨隆也是议会议员，所以他今天代表的也不是尼西亚首辅大臣。”
我这才反应过来，仔细打量地米古斯身后的老者。此人身体略有些佝偻，面部僵硬，秃顶上顶着几根疏落的白发，有着一双灰色的浑浊的眼睛。见过那双眼睛的人一定不会忘记那种空洞感，犹如来自死亡世界一般毫无生气。老头儿像看着前方，又像看着我。这个不起眼的老头儿，不是尼西亚行省的首辅大臣尤格萨隆又是谁？
尼西亚最有权势的两个人一起来了，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我单手抚胸，略微躬身，向地米古斯行领主见礼，地米古斯略微颔首。地米古斯作为勒芒议会议长，身份尊贵，如此还礼自然没有问题，倒是尤格萨隆，见到我跟见到空气一样，并无作礼，也无作答。
我心下不悦，但还是笑吟吟说道：“欢迎导师亲临，萨索斯上下诚惶诚恐。”
“别跟我客套了，洛佩斯。你的胆子比谁都大，还会诚惶诚恐吗？”地米古斯的笑容亲切可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的关系有多亲密。懂内幕的人却知道，尼西亚行省是萨索斯的最大债主和殖民援建者。比之德尔斐殖民拉科尼亚，只有过之而无不及。身为萨索斯三军总司令的德摩卡莱斯之所以在第一时间向地米古斯打小报告，正是因为我们可敬的三军总司令祖上原本就是尼西亚人。
“导师言重了，学生可是一直恪守宪法，服从议会的领导。”我不紧不慢地回答。笑面虎想给我下马威，我偏偏就装糊涂。
地米古斯语重心长地说道：“在这么些二代领主当中，就属你最让人操心。如果你能早些走上正道，以你的资质和天赋，未来必将成为勒芒世界的领军人物。我可是一直对你寄予厚望。”
“洛佩斯不才，还请导师多多指点。”我脸上保持着谦逊的笑容。
“指点？……嗯，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喜欢自己做决断……我们这些老家伙，还能指点些么呢？……”地米古斯的眼睛闪着光。他将手杖点得笃笃作响，看着我的眼睛说到：“或许，一切只能取决于你们自己的悟性。”
“导师的意思是？”我觉得他话里有话，似有所指。
老头子仍旧保持着不紧不慢动作，一瘸一拐地朝前走。手杖很有节律在地上敲出“笃”“笃”的声音，他的肩膀也随着手杖声有节律地起伏，不过其姿势倒并不难看，反倒显出几分从容。
我心下纳闷，勒芒星上二十年来最有权势的人物，跑到我这儿来慈眉善目，当真是闲得无聊？我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试探性地侦测了一下地米古斯的识海。老头子的内心非常平静，脑中空空荡荡的，感觉不出有特别的意图。老头子忽然说道：
“洛佩斯，你就是这样迎接导师的吗？”
我心头一惊。难道我的刺探被老头子识破了吗？于是顺口答道：
“怎……怎么呢，导师？……”
地米古斯和蔼地提醒道：“真是很不友好啊……你该不会让我这个腿脚不便的老头子，一步一步走到你那气派的议政殿吧？”
“哦！的确是我的疏忽！”我拍拍脑门，招手让礼宾车上前来。我亲自为地米古斯打开车门，待其先行就座，尤格萨隆像个牛皮糖一样紧紧贴着地米古斯，也坐了进去。这礼宾车有磁浮功能，运行平稳且快速，它在空中划了一道曲线，很灵活地越过泊场边界。透过车窗，我们可以看到周围的树木飞快后退。
“慢点，洛佩斯。我这个老头子可不比你们年轻人。”地米古斯在车上问了几个关于蜂房袭击的问题，都不甚紧要，我隐去了“蝶”计划的相关信息，并一一作答。因我确实不知道入侵者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所以到最后地米古斯也问不下去了。
没过多久，我们已经到了议政殿门口。这议政殿又被称为“火焰大殿”，内部非常开阔，由两排镶着鎏金云纹的玄黑色的巨柱支撑着，一直向内延展到火焰王座之下。殿内最深处有个巨大的形象墙，火红色的焰形标记清晰可见。
因地米古斯说只想和我聊聊，所以我摒退了所有人，更显出议政殿的开阔和空旷。
“这就是被称为“24小时议政殿”的地方吧？”地米古斯站在殿中的红毯上，望着金灿灿的火焰王座，颇有感慨地说道：“你勤政的名声可是远播在外，我那几个孩子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不过是那些不明就里的人夸大其辞罢了。”谦虚的话还得说，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信守拈来。不过此刻我脑门上已经摆满了问号：老头子一句正题都不提，到底想怎样？
“你比我更清楚，在这开阔、简单的大厅里，有过多少惊心动魄的瞬间。”地米古斯如同闲聊一样拉起了家常：
“你看它，空旷、肃穆，仿佛已经为下一次抉择作好了准备。人的内心何尝不应当是这样。”地米古斯颇有些赞许地说道：“近年来萨索斯发展神速，跟你的勤奋和实用主义作风是分不开的。孩子，我很喜欢你，知道吗？”
“谢谢导师关爱。洛佩斯还差得远，许多地方要向您学习。”我让当值的辛西娅打开大殿后面的休息室，并为地米古斯奉上茶水。这间休息室是平日议政时我休息的地方，格局与上书房会客厅类似，宽敞豪华，配置齐全，仅一等侍女就有七八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