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回家55（1 / 2）

阿弃本以为，“回家”是回北渔氏大本营——北邑卫城。

没想到艨冲四虎扛着艨丁尸体，一路往湖边走去。他们神情肃穆、一言不发，脚下步伐庄重，高举尸体的手臂挺得笔直。

阿弃和花娘跟在后面，像送葬的亲友。

花娘似乎忘记自己还在冷战中，紧紧搂住阿弃胳膊，一刻也不放手。

“他们为啥去湖边？”阿弃小声问花娘。

花娘常与各种人打交道，见多识广：“北渔氏先祖来自浑州，信奉的是水圣瀛起，水圣信徒讲究水葬——就是把尸体沉到水底喂鱼。北渔氏迁来鱼梁后，虽然入乡随俗改信风圣暮颜，但葬仪一直没改，仍旧沿用水葬……死者是不会伪装的，也许这才是北渔氏真正信仰吧。”

原来如此。

阿弃恍然明白。

“我一点都不喜欢水葬。”花娘冷不丁道。

阿弃并不意外：“你那么信风圣，当然不喜欢水葬喽。”

风圣信徒讲究的是树葬。

花娘摇摇头：“不是的，跟信不信谁无关。”

“那是为啥？”

“水底下黑漆漆、冷冰冰、孤孤单单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

“哈，人都死了，哪有什么感觉啊？”

“我要死了，你一定要给我找一片阳光明媚、雨水丰沛的山坡。我希望春天一到，身边开满各种鲜花，红的、黄的、蓝的、紫的，蝴蝶儿飞来飞去，小鸟叽叽喳喳……”

“我如果死在你后面，当然会帮你，但我估计活不了那么久，没准明天就——”

“呸呸！胡说八道！”花娘一把捂住他的嘴。

阿弃将她的手拿开，嘿嘿笑道：“没什么好避讳的。你忘了吗，咱俩从昨晚到现在已经死过几回啦？现在还能开口说话纯粹是运气。”

“哎……你要是死了，想埋在哪儿？”花娘眨巴眨巴眼睛。

“随便，哪儿都行……噢，麻球还欠我五千两，别忘了提醒他给我烧纸啊。”

阿弃想都不想，完全没领会花娘的意思。

花娘脸一黑：“哼，麻球麻球，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混球！”

阿弃顿时手足无措道：“你又怎么啦？我没说什么呀。”

“你……你就没打算跟我葬在一起吗？……活着不愿陪我，连死了都不愿意吗？我真就那么讨厌吗？”

“我……”

一行人走到湖边。

天空乌云密布，芦苇在风中低头，白浪不住拍打岸滩。

艨冲四虎挥舞短斧，砍下一大堆芦苇，再用苇叶将苇杆一根根串起，编织成一只筏子，然后小心翼翼将死者放在上面。

四人用斧刃割开各自手掌，流出血涂抹在脸上，殷红刺目……然后手拉手，围绕着芦苇筏转圈，一边转，一边放声歌唱，唱的是古老的浑州民谣，声音低沉嘶哑无比悲怆，眼泪恣意哗哗流淌，泪水与鲜血相互交融，顺着脸颊形成一道道悲伤的河流……

“这叫‘以血洗面’，浑州人的习俗，专门用来悼念挚爱亲朋。”花娘小声解释道。

阿弃虽然听不懂他们唱什么，但深受气氛感动，眼泪止不住冲击眼眶。

一曲唱罢，艨冲四虎面朝北方，齐刷刷跪倒、伏首叩拜。

口中高呼：“水圣帝君，佑我远行……水圣帝君，佑我远行……水圣帝君，佑我远行……”

起身后，又转向东方，再次跪倒、伏首叩拜。

改口高呼：“风圣帝君，佑我远行……风圣帝君，佑我远行……风圣帝君，佑我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