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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医生很多年了,大概比你的年龄还要大”李杨回答道,“我一直在医院里过着优哉游哉的日子,几年前,战争开始的时候,国家派人来医院征人,我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就报名了,其实吧,我可能觉得当兵有种不一样的含义,后来,我到了这里,吃不饱睡不好,受苦受累,但我从没觉得我当时做的不对,那么久了,也就这样过来了”

“嗯”玲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她意识到她的经历对于面前这位老者来说可能是微不足道的。

“你那么小怎么来了军队当护士,之前学过?”

“嗯.我有..家人在军队”玲支支吾吾,“以前学过一点”

“我看你水平还行,要不打完这场仗,我跟上面说一下,让你去培训一下,到时候过来当医生吧”

“好啊”玲很高兴。

后来的事情玲都记不清了,只记得这天晚上睡的很好。

第二天天没亮就起床了,后勤部队已经赶不上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了,玲他们被抛在后面,李杨说,后勤对开始的战争起不到作用,只要在后面几天能赶到就好了,然而他们的战争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卫兵回来报告,前锋队伍遭到了伏击,让他们直接撤退,玲就这样坐上了开往安列医学院的车,开始了为期3个月的培训生活。

这是玲过的最轻松的3个月,感觉回到了小时候,每天7点起床,上课,吃饭,实验,太阳没下山课程就会结束,玲就会和同学们去会议室探讨课程,或者喝点东西回去休息,吃住都由国家负责,玲学到了很多东西。

安是个黑黑瘦瘦的高个子,不爱说话,但是个热心肠;阳是个看到手术都会慌张的女孩,她觉得自己不是这块料,家人逼着她来的;宁是个很阳光的男孩,他常去医学院的后面打篮球,有时候他会叫玲,但是玲说自己打不了;在楼顶看书晒太阳的时间很舒服,和朋友在培训时的各不一致的谈论很开心;玲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不用想着明天生活怎么过,虽然她以前也从没想过自己会流离失所。

玲今夜失眠,她带着她的弓箭到医学院后面的山上看星星,自从离开伊地以后,玲就没有再射过一箭,她并不是因为自己看了战争,当了护士,垂怜生命,不忍伤害他人,只是觉得太累了,她从没用弓箭射过任何人,但是如果卡曼大帝站在她面前,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射穿他的脑袋,她觉得,世间总是平等的,既有该救之人,也应有该死之人,但玲没有发觉,她自己才是该被拯救之人,星光划过天边,玲想起,她20岁了,她回忆往生,发现竟无一人能倾述所有。她想起那本书,想起梦里面的王子。

“唉-“传出的仿佛是别人的叹息,把黑暗中的自己吓一跳。

玲在黑暗中在山坡上静静的躺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寒意顺着衣角渐渐爬满全身,她才起身离开。

玲给小肖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现在的情况,询问他是否安好;她以前从没给别人写过信,也收过任何人的信,她照着报纸书籍上的模板一字一字的写下内容,认真叠好信放进信封寄了出去,期待着有一天能收到回音,肖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想问问他会不会觉得有那么一天,他们能重返佩恩一起生活,但是她没有写。

信在一周后传了回来,那时玲的学生生涯已经快要结束了,除了那些涉及很深的神经大脑的领域外,很多外科手术玲已经相当熟练了,虽然她是阴差阳错的进了军队,又当上了医生,没有经过系统从一到终的学习,但对于那些见了血还会吐的人来说,已经强的太多了,玲对自己返回军队充满着信心。

信上肖提及的现在他的情况,一切安好,战事其实不能算紧张,佩鲁斯国内有政治争议,有人主张求和,于是他们一直在撤退,把佩恩以南的300公里的战线全部拱手相让,但是后面会有什么政策,谁也不知道,他说他没想到自己会给他寄信,除了养父母以外从没有别人给他寄过信,他问玲现在在什么地方,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会过来找她见上一面。但玲马上就要离开了,她写了封信告诉他自己马上就要返回军营了,回原来的1-22队,不过这次回去以后她就是军医了,以后可以寄信给玲医生。好像蛮有趣的,她在写信的时候想。

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是那个玲姐姐,肖也还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弟弟。一切都没有变。

第二天的报纸刊登了前方的战事情况,战事暂时停了,但是敌军却越来越多的进驻在了新的根据地里,丝毫没有要停止脚步的意思,而国内政治情势依然严峻,几个政党之间还没有能拿出一个抉择,对于这方面的新闻玲并不算很关心,因为玲根本就不相信报纸上的政治情报和方针等等,她比较喜欢看后面那一版的科技版,继火车以后,有越来越多的东西被创造出来,小型的汽车,留声机等等,玲在想,研究这些东西的这些人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样的世界,从来没有的东西是如何被他们从脑子里生拉硬拽到这个现实中来的,她搞不懂,她想,如果自己有这样的能力的话,她希望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呢?她以前从来没想过。

因为战事暂停了,后来三个月到了的时候一直迟迟没有收到返回部队的通知,经过他们一行人沟通以后延长学习时间,不过后面的补贴由医学院给予,安排也暂时交由医学院负责,玲被安排到一家正式的医院当实习医生,不过她和别的学生不一样,她没有医学院开具的行医资格证,因为她从军队来培训的时候学院是默认她有行医资格证的,她小心翼翼的行事以不暴露自己的这个小小的秘密,别人问起的时候她就说自己有,但是找不到了。后来她以在战争中丢失而原医学院在佩恩境内被炸毁为由请现在的医学院重新开了一份医生证明,她拿到证明的那一天,开心的晚上睡不着觉。

肖中间有来过一次,因为战事的停止,他除了训练和巡逻以外也并无其他要事,于是他告假回家了一次,顺便来看一下玲;玲把自己拿到行医资格告诉了他,她说:以前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我会成为一名医生。“

“没有,但万事皆有可能,你会不会想过我会当一名军人呢”

“会“玲看着他的眼睛。

玲晚上还要值班,肖带来了些父母给的特产和一些书,玲在信中和他提到过自己喜欢科技地理类的书,于是他就带来了,刚好赶上玲值班,一切恰到好处,玲觉得无比的幸运。

晚上值班,玲正在办公室里面看书,随着门发出吱呀的响声,珍妮医师推门进来,她身材高挑,长着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不过做手术的时候要扎起来,带上帽子围好,外科室晚上由一名实习医生和一名正式医师一起值班,以便可以应付所有突发情况,珍妮晚上经常迟到,不过人不坏,玲和她搭档过一两次,过程还不错,但是玲认为男医师要比女医师好相处。

“晚上好,医生”玲自动打招呼。

“噢,玲,你来得真早,有什么情况吗”

“没有,一切正常”

“那就好,但愿晚上也没事”珍妮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看。

办公室里安静的只剩下翻书声,玲觉得有些尴尬,起身想去泡杯咖啡。

“医生,要喝咖啡吗?”玲拿起咖啡壶对着她晃了晃示意。

珍妮抬起头。

“噢,好的,麻烦你了”

玲泡好了咖啡,给珍妮倒了一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看书,咖啡因带来一种不同寻常的朦胧感,苦味在舌尖游荡,清扫着它原来的味道。玲回头看了看时间,快到巡看病室的时间了。玲喝了一大口咖啡,起身和珍妮打了声招呼,就带着提灯走了出去。

病室的走廊里掺杂着说话声,呻吟声,和睡着了的病人的呼噜声,不算很吵,只是在这安静的环境里传的更远,不过玲讨厌呼噜声,后来她知道别人控制不了,这严格来算是一种病,这又是谁的错呢;走廊上挂着提灯,到深夜才会熄灭,玲带着灯只是因为她想着巡查结束后去外面透透气,长期闻酒精味让玲感到些许的不适。

一切正常,巡查完毕后玲提着灯往外走去,外面什么也看不见,但晚风很舒服,风声带来了远处树木的呼唤,但玲没动,环境舒适的让人直犯困,玲想起宿舍的吵闹声和战时帐篷外传来的喧闹,想不懂为何除了山洞再无安静的睡眠环境。

该回去了,玲提起灯往回走,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把玲吓了一跳。

嗯,还是人类社会好。

珍妮还在看杂志,不过她的桌子多了一个信封和几张纸,看来她打算给某个人写封信,玲进来时候她抬了抬头,但没说什么。

“医生,一切都正常”

“嗯,好”珍妮头也没抬,对着书开始写信。

窗外传来淅沥沥的雨声,好久没下过雨了,原来值班室还能听到一点病房里传来的声音,现在是一点也听不到了,玲想起那些来自故土的大提琴曲,感到心情低落,她不由自主的想起王子。

“医生,你的故乡是安列吗”玲看着窗外。

珍妮抬起头,顺着玲的眼光看过去,她什么也没看见,窗外黑漆漆的一片。

“不是”

“医生,我是佩恩人”

珍妮停下笔,轻轻地叹了口气。

“玲,一切都会过去的。”

“嗯”窗外的雨随着风落在玲的脸上,不带一丝丝的感情。玲还想说点什么,想聊聊关于政治战争的看法,聊聊那些千奇百怪的发明,聊聊未来,但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后半夜,珍妮已经躺在值班室里的病床上睡着了,值班室只有一张床,带帘子的,玲也困的只打哈欠,她看了一会书,然后趴在桌子上休息。病房偶尔传来几声咳嗽声,像小时候听过的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狗叫声。玲又想起了王子,她想起昔日春意盎然的皇宫花园,厨房里散发着香味的烤炉,平躺在一起看的仿佛近在眼前的干净无瑕的无垠星空,也许永远见不到了,过了那么久,她内心早已经放弃了,只是她搞不懂,为什么都是些快乐的回忆,却会让人如此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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