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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个大晴天,玲起了个大早打算去给自己田里的薯苗浇点水,玲在伊地已经生活了一年了,开始的时候她住在山上的山洞里,用树枝插着一段篱笆在洞口防止动物进来,虽然防不了人,但是也没什么可偷的,这里晚上很冷,下雨的时候地面会湿,还好有干草堆,不过在暴雨的时候还是于事无补,这个时候玲就会整晚不睡,抱着那本书在山洞里走来走去,那时候村民们不知道她住哪里,他们不收玲的钱,也不给她提供任何帮助,玲的一些生活用品都是从路过的商人那里买的,这耗费了她剩余的所有的钱,她用打到的肉和村民门交换别的农作物,在闲暇的时候主动帮助他们干农活,她知道,有些事,如果你不先做,也就永远没机会做,后来村民们发现她乖巧能干,在忙时还会主动叫上她,给她一些物资作为报酬。那时候玲一天山上山下来回三次到村子里干活,渐渐的大家都熟悉了,过了半年后,乔治大叔发动村民们给玲在村子里建了一座小木屋,玲也在山边开垦了一片小土地,种着一些农作物和一些草药,不过玲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别的村民家吃饭,不是这家就是那家,感觉像是大家的孩子。

玲就这样在村子里住了下来,给大家写写信,用她拥有的药理知识给人们调理一下小伤小病,在村里颇有人气,后来她见到过领主哥登,但是他确实不知道王子的去向,他还告诉玲,王子是自己主动走的,玲想起他出征是英姿飒爽的模样,日暮云沙,不见当年繁华,玲心里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她有种预感,兴许这辈子再无见面的可能了,但是她还是选择在这里等,虽然她谁都没等到。

日子一天天过去,架子上的那本《絮》玲后来再也没翻开过,也许是因为不是她的,也许是因为不是属于她的,架子上的书越来越多,有药草图鉴,有人体结构图,有时候还有新闻社报,虽然玲读到的报纸永远是过期的,战争是越演越热了,以北方乔曼王为首的车队正大肆侵害着佩鲁斯,玲有时会担心有那么一天乔治大叔他们会被突然出现的敌军们吊死在村口,但是玲没想过走;报纸有时候还会带来别的新消息,带着火炉的箱子会推动轮子前进的机器已经在远方普及了,真想看看啊,玲感觉,像另一个世界。

村里大多数是些中老年人,有几个小孩,但大家基本都不认字,领主哥登倒是懂,不过后来他也走了,只留下空荡荡的两层小楼,玲有时候会教一下村里的小孩子认字,她一边要治病,一边种药草,一边要教书,有时候还要给他们带带孩子,感觉比以前更加忙,在餐桌上玲会和他们聊聊最近又发生了什么,保守派和激进派的政策意见,有时候村民门互相会因为这个吵的不可开交,调头就会说另一个人不可理喻,不再和他交往之类的话,但是第二天出门干农活的时候遇到又会互相笑着打招呼,跟没事人一样,玲感觉,这样真好。她想,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

今天是个大晴天,玲起的很早,她想去山边看看自己种的药草。一路上遇见好几个早起干农活的村民,这个小小的村子虽然只有寥寥几户人家,但都大家很亲近。常常一起干活一起吃饭。

“玲,去给药草浇水啊”罗荣大叔笑着对玲打招呼。

“对啊,大叔早啊”玲笑着回应,“好几天没去看了,要死了就不好了”

“你可以叫别人给你看看嘛”

“没事,这个活比较轻松,我自己能轻易搞定”玲秀了秀她的肱二头肌。

“哈哈,好好”大叔们笑着走开了。

玲在田里看到不远处的山坡上有只兔子,她习惯性摸了摸身后,才发现自己没带弓,“走吧,下次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中午玲在乔治大叔家吃过饭后就留在那里给孩子们讲故事,晚上才回到自己的小木屋,读了会书,今天看了种植物,教了孩子,读了书,本应该是感到很充足能够安然入睡的,但玲总感觉少了什么,感觉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她为此失眠,她思考着这到底是什么,衣食住行,柴米油盐?显然不是,有那么多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人,她曾经也是,他们所需要的还有什么呢,她抬起头,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书架上,她看到那本许久未曾打开已经蒙上薄薄灰尘的《絮》,她好像突然明白她所失去或者是从未拥有的是什么重要之物,她不禁泪流满面。

后来玲回忆起肖到来的那一天,那是个午后,太阳很耀眼,她刚在邻居乔治大叔家吃完饭,背着他刚出生几个月的小孩子,牵着他几岁大的孩子一起玩着“大魔法师”这个小游戏,小东拉着他进来的时候,玲一时还认不出来,玲惊诧于肖已经那么大的,长的比她还高,穿着军装的样子还挺帅,而肖更是目瞪口呆,玲姐姐孩子都那么大了?

后来误会解开了以后,肖和玲进行过一次浅显的交谈,他对玲说,本已经死了,他在回店的时候被进攻的北军当场击毙,雷欧告诉他,玲去了伊地,于是他就来了。玲不知道自己该做何表情,她惊愕于自己一直在等一个永远也无法等到的人,找一个似乎永远也找不到人,所以在后来肖和她提出要不要跟着他一直走的时候,玲毫不犹豫的点头。

乔治大婶骂小东不该带陌生人进屋,又说玲是头喂不熟的狼,但是玲知道,乔治大婶是最疼她的,离别那天没有看到她,村里的小孩都出来了,带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要送给玲,她想,在某一天,她一定回来的。

出发那天风和日丽,玲走了,除了那把弓,她什么都没带,包括那本《絮》。

马车缓慢的行走在南北大道上,玲和肖正在返回卡塔的路上,自从佩恩被攻占后,联军便退到了卡塔以作防守,玲还记得来伊地的时候两边红叶正盛,美的不可方物,不似人间,可惜当时玲并无心欣赏,现在只留下两行翠绿,有些绿的发黑,却别有另一番风情,就算是在如此紧张的情态下,南北大道还能偶尔看到匆匆而过的邮使,玲想,马上袋子里装的一封封信,传递的大概就是爱吧。

玲挺喜欢在马车上走的日子,但每次坐上马车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

“小肖,你怎么当起兵来了,你父母-”玲有往坏的方面想。

“他们没事,在贝利”肖看出来她的担心,“我后来想过,我还是想当将军”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和他们说的时候他们还劝过我,觉的打仗很危险,只是我觉得平淡的过日子没意思,我在家里也做不好事,最后他们就由着我了”

“我觉得他们说的挺有道理的”玲想起自己从佩恩逃出来那晚。

“也许吧,但我觉得现在也挺好的,我在入伍一年后调到了前线,大概是因为我是佩恩人吧,后来遇到雷欧将军,他告诉我你的事,我才来找你”

“嗯”玲沉默了一会,“你打听到你哥哥的消息了吗”

“没有”

玲突然觉得他们两挺像的,现在可能不少人和他们都很像。在战争爆发的国家生活很不容易,虽然玲很早就知道,在到达卡塔时这种感受尤为深刻。枯井里因堆满尸体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断垣残壁下常有野狗啃食着无人关心的尸体,乌鸦在墓地叼着某个人的眼球来回张望,难民营里人挤着人,夜幕降临时,军营里传出的惨叫仿佛把这座城市渲染成最幽暗无光的地狱。但是教堂会伴随着祈祷声灯火通明直至天亮,虽然它从不允许难民入内。

玲到达卡塔后,雷欧安排她在军营中兼当军医助手,军营里很缺人,而且玲有一定的经验。吃住都在军营,而且有一定的薪水,不是很多,但也足够,后来玲从军营里搬了出去,她觉得还是一个人住感觉更舒服。虽然这很不方便。

房间是玲拜托雷欧安排的,离军营不远,肖偶尔会过来坐坐,但也仅限于肖了,房间不大,有个架子用于放书和药瓶令玲十分满意,墙上挂着油灯和弓箭,晚上卫兵来敲门的时候感觉震的要掉下来,除了床和架子还有个小板凳,东西不多,但总是整洁,虽然晚上还是很吵,但比住在军营里要好太多了。

然而玲并没有在她满意的居所里住多久就随军出征了,后来就鲜有能见到肖和雷欧他们,玲也没有其它熟悉的人了,一是工作时间长,二是玲自己一个人惯了,有时候好不容易记住一个人的脸,在某一天,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印象深刻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奥菲,他来军营的时候玲见过他一次,他闪闪发亮一尘不染的盔甲和这个死亡地狱形成鲜明的对比,而他的神态以及言行举止更是令玲深信他绝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另一个则是军医李杨,他看起来应该有六十岁往上了,但是身体还很硬朗,虽然头发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已被染成了白色,但他仍目光如炬,腰板笔直,动起手术来毫不拖泥带水,喊起话来响声如雷。玲就是当他的助手,感觉学到了很多以前从未涉及的东西,外科手术,各种药物的使用等等,形形色色,不一而足。他有一次对玲说,可以让她自己独自治疗伤员了,但玲还是害怕,倒不是生理有恐惧,只是她觉得自己背负不起这样沉重的责任。她想起她在伊地的时候,刘大爷突然病的很严重,他儿子过来找他,但是她看不出来是什么病,说到底她不是个真正的医生,只是个懂得一些药理知识的普通人罢了。她无能为力,她什么也做不到。

穿着带血的衣服入睡的状态已经持续好几天了,从早忙到晚,玲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一个还害怕黑暗的小女孩变成今天这样,看着伤者流淌着血的指尖,能眼都不眨一下,听说过几天就要转移阵地了,但愿不要再增添伤亡了,玲有时候会想,乔曼王是由于何种目的挑起战争呢,他已经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了;

她为小肖祈祷,希望他能平安。

第二天是撤退转移前的最后一战,战况比以往都要猛烈的多,玲第一次独自处理收伤的战士,因为李杨医生根本忙不过来,他看了一眼伤员,对玲说“只是腿而已,子弹不深,避开那些血管,把子弹取出来”

“但是我...”

“如果你不救他,那就杀了他”,说完李杨医生便转头离开了,他相信玲可以做到的。

玲被迫一个人面对伤员,她异常冷静和迅速的处理完了伤者,好像一切都没那么难,所有的东西都在它该在的地方,仿佛上天注定这是一次绝对成功的手术,但是后来玲想起自己在完成这次手术的时候,她知道她一走出军营就手脚冰凉,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兴奋还是过度紧张带来的后遗症。

“玲,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李杨医生在屋外喊。

“好了,马上就来”

经过一夜无眠的工作,早上又要出发了,玲没顾的上休息上一点点时间,他们要先坐马车到达伊索,然后坐火车绕到敌军的另一侧,先锋部队已经过去了,尽管玲已经非常累了,但她对即将出现在她面前的巨大的带着火炉和轮子的野兽非常期待,她一路小跑爬上马车,在经历了1个小时的马车跋涉后,她终于抵挡不住阵阵袭来的困意的攻击,在车上沉沉睡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坐上前往伊索的火车上了,她没来得及欣赏这沿途的美好风光以及吐槽这个怦然巨兽所发出的巨大轰鸣声,因为她满脑子想着到底是谁把她抱上火车的,这对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女--至少玲自己这么认为--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但是她实在开不了口去问别人这件事,于是只能自己气鼓鼓的坐在位子上,抱怨自己当时为何能睡得那么沉。而后又觉得战争时期这样计较实在不应该。

火车摇摇晃晃的往前走,速度并没有比马车快上多少,虽然新奇,但是这幅铁架子并没有给予玲更多的安全感,过弯的时候玲都感觉它随时会倒,车厢里有很多人,李杨坐在她旁边,睡的正沉,其余的都是玲不认识的士兵们,他们把枪架在位子旁边,东西塞在位子下面,就算是这样,也没给车内腾出多少空间,士兵们大声交流,车内空气浑浊不堪,玲不得不把头伸出窗外以减轻不适感,车子很长,后面车厢能听到有人在唱歌,上个时代的军歌,沿途看不到人影,铁轨的两边长满了树,透过树能看到远方的山,今天阳光正好,空气中有种温柔的感觉,阳光透过树梢映在脸上给人以温暖,树叶落在玲的脸上又往后飘去,歌声传来,阳光闪烁,火车穿过落叶向前行驶,给玲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旅途在阴天的时候,玲会觉得两山之间可能有着巨大的蟒蛇在山洞里沉睡,在阳光灿烂的时候,仿佛能看见山前面的平地有蒲公英在飞舞;玲一直认为是天气或者角度的原因造成感官上的区别,直到后来她在一次阴雨连绵的早上,提前结束工作坐上行驶回家的时候,马车行驶过湖边,有两个孩子在玩耍,她才知道,心境如何,在乎于人,她回忆那些自己生命里阳光明媚的日子,却发现那遥远的像一个梦。

虽然玲始终认为火车这种交通工具这巨大的轰鸣声会引来灾厄,但是车子还是有惊无险的到达了目的地,火车刚出发的时候吵吵嚷嚷,大家都发泄着或者说谈论着各种东西,过了一段时间,士兵们渐渐安静下来,大家都在闭目休息,但是玲没有,她一直在看着窗外,观察群山的走向,湖面的波澜,思考着某些自己臆想出来的可能性,她想,如果要她自己一个人原路返回,她应该能做得到。

火车停在了一充满着腐臭气息的荒野里,这是一个小山坡,远处能看到村庄,残破不堪的车站代表着这里已经许久无人问津了,这头巨大凶兽仿佛与这里格格不入,如果不是它还停在眼前,玲怀疑自己又穿越了十几年,士兵们下车把所有东西都整理完毕后,火车继续往前,不知道要开往何处,而玲开始期待下车后的第一次任务,新到达的未知之地是否能带来不一样的感受,但这种不知名的恶臭似乎代表着这片新天地并不欢迎这些满副武装的陌生人。

步行了将近一天,队伍终于在一片寂静无人的山边扎营休息,玲已经累的不行了,如果不是恶臭驱赶着玲离开车站,她根本无法走的那么远,天快黑了,士兵们升起篝火准备晚餐,山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没有归巢的鸟,甚至连虫鸣都没有传出,玲坐在篝火旁检查清理医疗用具,篝火燃烧传出霹雳的声音,李杨在玲旁边坐下。

“丫头,第一次做手术感觉怎么样”李杨捡起木头往火堆里扔。

“师傅,我都怕死了”玲把手术刀放回袋子里,突然升起一股自豪感,不知道要是王子知道当初的朋友能够治病救人,会是怎样的感受,想到这里,玲又有点失落。

“被你动刀的都不怕,你怕什么,有时候啊,越怕,越是难,做什么事都一样,你跟了我那么多天了,我能看出来你了解人体构造,我也相信你做得到”李杨点了根烟,吸了一口,烟雾弥漫。

“我就是”玲有些犹豫,“但我第一次对着活人动刀子”

“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也怕,那时候我们还在学校,解剖着青蛙,都已经死了,中途它还会偶尔突然动一下,把那些女的吓的尖叫,我们男的就在旁边笑,哈哈,真怀念啊,时间一去不复返咯”

“师傅,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当军医的啊”玲往后看了看,士兵们在后面吃着压缩饼干,这种事物味道一般,但很能填饱肚子,也很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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