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在下雨天牙齿的用途13(1 / 2)

翌日,我已决定赴约。其实在她说出想要见我的时候,就已经也许注定不见不散。此次我没打算穿正装,我想穿的漂亮些许,但漂亮衣服于我来说已经开始有点模糊,到底怎么样穿搭才能尽如人意,除正装之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般问题,有一段时间我很看重穿搭,如何穿搭漂亮啦、如何画一个可爱的妆容啦,一旦在这方面花心思,往往一不留神就鼓捣鼓捣在镜子前花上一整天。

Lucky用虚无的眼神看着我脱掉睡裤换上牛仔裤,纯白色的V字领口白衬衫,接着穿上昨天买的那双新购的法式凉鞋,赏心悦目的并拢着双脚。

打扮好后,我忽然觉得自己心花怒放起来。总是如此,从记事以来便是,经常随着心情无缘无故因为这些琐事而心花怒放。补充好猫粮和水后,我便背上挎包出门,没有带伞。lucky用难以呈现的轻盈从地毯上跃过来也想随我从门缝里溜出来,我用脚把lucky抵回了屋内。

出门后,今天的街道被昨晚夜市制造的繁华混沌得一片凌乱。一辆市政清洁车驶过,或许是清洁街道的工人比以往来的晚,又或许是我出门的时间比以往都要早。

清洁工人握着衔接清洁车的喷水枪冲刷着左边人行道上的呕吐物和半湿不干的饮料粘稠。我逃遁到右边人行道,新鞋挑剔的踩踏着相对干净的区域快步走着,看着清晨的垃圾桶溢出的一片还没被完全清扫的狼藉。

此时我却无故想起些许什么……也许是从前两天开始,我就看不见那辆压缩式的垃圾车,那辆庞然大物被驶离了停车场,留下原本停车位上一个相对潮湿的地面形状,具体时间不能说得太准确。或者是我习惯了那辆垃圾压缩车存在与视线之内,此时,它消失了,这两天从窗户往下望时,反而有些不太习惯的显眼。

无意间我想起这辆车大概消失的具体时间,也许是总监去圣地亚哥的前后,未知为何我会有这般联想,往总监那般方向越想越觉得符合某些方面的条件。

但对于近来那般来路不明奇怪的来电,则难以自控的泛泛渗出不安,我边走边摇头否定这种感觉,提醒自己把注意力投入到即将到来的这场约会。

鞋跟践踏着人行道,本想乘坐地铁再转乘公交,但为了比她更早赴约,站在人行道边上扬手拦下了一辆计程车,司机是一名约莫五十多的中年男人,有着许多老司机具备的气质,谢顶和面无表情的脸;我说完地点后,他便缓缓把手伸进变速杆后的杂物槽里,在许多杂乱的东西里拿出一副墨镜戴上。

缓缓摇下车窗,我再次看着天上积攒的云层,眼看远方奔赴的方向轮廓,雨中的大道堵塞车流像是一辆既绵长又残破不堪的宾夕法尼亚火车,鸣笛和喇叭还有路边交通意外的哗然声——事故现场看起来与想象中还有剧烈,支离破碎的车和支离破碎的家庭;我没有把通用感情摆浪费在这场与我无关的悲剧中,只是觉得有些许倒霉,假如迟到了怎么办?——我毅然摇起车窗玻璃,不知不觉已经下起了朦胧雨,玻璃窗缓缓密布上细小雨点,我希望这辆计程车有多快就开多快,因为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奔赴。

下车后时间没有比设想中慢,但也没有比设想中要快。

此时,我在约定之日到了约定之地,比预定的时间还要早几乎一个半小时,正是昨天离别时对面马路不远处的旧商场门口,广场上推销员还在摆设着兜售商品的形状,此时我正站在三角广告牌正下方等待着她。今天我总是心怀憧憬,我知道我愿意等她很久很久。

约莫几分钟过去后,天空如愿般下起了小雨,当雨滴稀疏低落在灰色广场上时,我顿时为自己的早出门而感到庆幸。但我希望她没有带伞,希望这场小雨可以把她淋个半湿,希望她狼藉的朝我走来。难以理解我为何有这种病态的想法,但我正在想象着她冒着细雨,走过沿路走来的足迹,迟到在赴约的路上。

我站在靠近广告牌凸出的下方躲避着雨势,注视着路的方向,此时雨势渐渐开始大了些许。广场浅灰色的地上逐渐染上一层深灰,远处城市轮廓那边依旧乌云密布。大约十分钟左右,阵雨也变得郁郁寡欢的变小。

此时在路边冒出一个幽灵投影,她淋着不算大的小雨朝我这边走来,比约定时间早来了将近大半个小时。

我忍住没有朝她招手,但她很快就发现在广告牌下躲雨的我;她靠瘦弱的身躯抵御风雨,黑色长裙裙摆的蕾丝恰好覆盖着膝盖,她往常如面具般的暗色浓厚与眼影被雨淋过后往下融解,整个人比上次憔悴些许,暗红色唇彩正在溶解,浓郁的厚妆面具此时正在些许接着些许开始溶解,却充满一股让人悲伤的活力赶到我面前。

她气喘吁吁的想对我说些什么,但又被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咳嗽打断了。

“你来早了大半个小时。”,我假装看了看腕表说。

“我来晚了。”,她笑得不自然的说。

“这次就原谅你吧。”

“本可以比你早,也许是下雨了,我才晚了些。”

“你没有带伞吗?”,我从衣兜掏出用干纸巾,帮她擦着半湿不透的头发。

“有,就在手提包里,但只有一把伞。”

“那怪奇怪,为什么还会被雨淋成这个样子?”

她却得意的朝我拉开提包,掏出一把黑色带花纹的缩骨雨伞…一开始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嘛,然后她手用力攒紧那把黑雨伞,用尽力的甩了出去,用力的大喊大叫。

“真是个疯女人。”,我难以理解的看着马路中央的黑雨伞被驶过的车辆碾烂,兴奋又疑惑的说道。

“你这样下去准要着凉…而且…你的妆也花咯。”,我看着她微微发抖的身躯和被雨水轻微溶解的哥特妆容。

她没有说什么,对我的话频频点头,靠发抖来维持体温。

之后我们又冒着小雨走进了那间旧商场,乘坐扶手电梯来到广场内的三楼洗手间。我就在洗手间内准备帮她换衣服卸妆,因为三楼已经有大部分商家撤场,所以与下面两层对比相对冷清,看起来给人一种快要倒闭的模样,人也寥寥无几,甚至还能见到一些装修工正在作业的痕迹,但起码在这里帮她换衣卸妆什么的不会被出入的人感到异样。

三楼的卫生间独立间隔因为缺乏打理原因四个被围住两个;也许是商场三楼的客流量少,洗手盆周围满是许久没有结清的尘埃,挤压式的洗手液已经见底,一旁摆放着我们刚刚在一楼的连锁便利店买的卸妆用品。

她此时裹上一件从商场服装店买来的断码黑外套来避免着凉,宽松的黑色外套裹在小巧玲珑的双肩上显得她前所未有的纤弱,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柔弱,但此时她看上去更是显得羸弱,就像个不会保护自己的孩子一样。

接下来,我们双双并站在洗手盆前的长镜前,镜子上越靠近边缘的地方越是显露一些水迹和圈圈点点的霉点污渍;我先是用干纸巾把她半湿的头发和脸部稍稍擦过,原本像是湿漉漉的水母触手的白发此时被我擦得凌乱又可笑。

我继而把她原本浓厚的妆容越擦越狼藉,她一声不吭的看着镜子里的我们,露出一种缓和的表情,像是很享受我为她整理仪容。她小鹿般冶丽的眼眸的灵动,虽然难以寻觅其踪迹,但依然有深层次的规律,我抽出的湿巾一张接着一张相继染指着她脸上原本浓厚的妆彩,我可以看清楚她脸上的毛孔和些许可爱的斑点还有侧边脸颊的淤青和红肿,这是我此前从未见过的发现。我尝试用指纹仔细抚摸在她肌肤上的纹理,这层不久前还在被妆容掩盖的肌肤。

也许是雨的原因,排气扇下的透气窗外大雨的声音越来越聒噪,也许是她此时病娇的模样,气氛莫名其妙的让我难以自控的哀伤起来。

我稍稍望向那还剩小半瓶的卸妆水,还有一堆被揉成团的染上黑色妆容的湿巾;她此时此刻素妆银发,看上去像是一个纯洁又令人心生怜悯的灵魂,之前深不见底的卧蚕此时清晰可见,原本暗红色的双唇原本竟是如此的清纯,在下唇衬托下,上唇有较为明显的啃咬破的伤痕,眼角和脸颊有淤伤,左边脸颊还有明显红肿的迹象。她布满伤痕的脸笑了起来,这是她褪去妆容后第一次笑。

“笑什么呢?”,我看着镜子里的她,不解的问。

“你对其它人也这么温柔吗?”,她看着镜子里的我说。

我摇摇头没有回答,仅仅因为不知道如何作答。

她狡黠的在手掌心里呵了一口气,她摩擦着手掌拙劣表演裹紧黑色外套做出冷得发抖的动作。我用体温较高的双手不断摩擦她佯装寒冷的双肩,试图让她体温变暖。

我呵了她一口暖气,问她需不需要把妆补上。她看着镜中的我,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说没那个必要。然后,我则把那堆染黑的湿巾团、小半瓶卸妆水和一次性护肤霜全部扔进了许久没有清理过的垃圾篓内。她看着镜子里另外的我忙前忙后的,脸上得逞的露出艰羞的涩笑,这种她此时的笑在卫生间老旧的灯管下显得更加令我察觉某种特殊意义的哀伤。

随后,她用冰冷的手牵着我,相比之下我的体温显然比她更加富有温度。于是,我和她一同十指紧扣走出了卫生间,往长廊外正方形的光块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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