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袭(1 / 2)

一支箭化作一道残影飞了出去,接着精准地插入了箭靶中心的红点上。

格拉奇·载满意地放下了手中的弓。今天是北境难得的阴天,自己能够在白天肆无忌惮地出来透透气。

“这都快过去一个月了,你确定那太监真的发现了你的身份了吗?”纳达聚宁·自茂从脚边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把它搭在了弦上,“最近陛下虽然派来好多人,可是要么是来打探不死族的事的,要么就是去熔岩族和魔族边界的,完全没有落在点子上啊。”

“说明陛下很有可能放过我了呗。当然,也可能是申公公根本没有发觉我是吸血鬼。”载回应道。

“老是可能可能的,听得我心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睡觉都睡不安稳。”自茂把弦拉开,简单地瞄准了一下后松开了手,接着自茂的箭紧贴着载的箭没入了红点之中。自茂得意一笑,转头看向载,却见载在低着头沉思,根本没有看到自己刚才的精彩表现。“该你了啦,阿载。”自茂哼了一声道。

“从那天之后,我一直在想一件事。”载没有接着射箭,低着头道,“申公公的生命气息非常奇怪。一开始我还以为,因为他是一个异常强大之人,所以生命气息才异于常人,直到……”

“我记得父亲把那五个不死之人的事情呈报之后的第二天,陛下就用密折告诉我们申公公已经死了,可见也没有多强嘛。”自茂应该是想让载能够不要愁眉苦脸的,但当载把无语的眼神投过来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搞砸了。“我开玩笑的。”自茂赶忙道。

载也知道自茂是开个玩笑,于是接着道:“直到陛下告诉我们,申公公也有不死的能力,我才恍然大悟,申公公的生命气息和那五个人的极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那五个人身上有某种力量使他们的生命气息无法被外界察觉,而申公公则没有,所以他的生命气息就完全暴露了出来。”

“管他呢,”自茂说,“反正那太监都死了,他知道什么也全部烂在肚子里了啦。”

载听后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虽说申公公从给我把脉到死亡之间就间隔了几个小时,但这点时间已经完全够把他知道的说出去了吧。”载说到这突然停了一下“而且……”

“而且啥呀?”自茂见载话说了一半不说了,难受得感觉身上有蚂蚁在爬。

“你想,申公公他是后天获得这种不死的能力的,虽然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不死族是怎么获得能力的,但我猜测大概率会是人为赋予的。”

“所以呢?”

“你想啊,陛下为什么会把申公公给杀了,就是因为申公公获得了不死的能力,由此可见,陛下觉得申公公已经不忠于他了。”载向自茂迈出一步,虽然没有人偷听,但载还是压低了声音,“所以我在想,申公公当时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但是之后没有告诉陛下,而是告诉了某个其他的人,就是那个赋予了他能力的人。”

自茂抬头想了想,接着问道:“那我们得告诉陛下有这个人存在吗?”

载摇了摇头:“我还只是推测。正如我所说,我们还没搞清楚不死的能力是怎么来的,说不定就是几个人突然觉醒了不死的能力,然后心血来潮相约一起来复活寒海天子呢?我的意思是,我们得出一个结论得有依据。况且陛下的一个太监莫名其妙地获得了不死的能力,陛下也一定会派人调查的。”

自茂表示赞同:“那我们要怎么做?”

“现在我们掌握的情报太少,”载说,“先以调查不死族的名义,从陛下那里拿到申公公的生平经历以及近两年的行踪,我相信可以从其中分析出不死的能力是从何而来的。”

“我们提出调查申公公吗?如果陛下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那这么做会不会让陛下觉得我们是不安好心?”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这都过去一个月了,不仅陛下那边没有什么消息,跳进海里的不死族也是完全没有动静,不能再拖了,反正调查不死族这个理由还是非常充分的,先把资料拿到手再说吧。”

“好,我会和父亲说的。”自茂知道,载还是在赌,赌不死族存在幕后黑手,赌申公公没有告诉陛下他的身份。若是赌错,陛下必然会怀疑他们调查申公公的真实目的,到时必定万劫不复。自茂深知这是危险的赌局,但他从没有想过阻止载。

自茂再次拉开了弓,但是这回却被载抬手拦住了。

一小厮跑了过来,他一停下气都没捋顺就说道:“两位公子,陛下又派了人过来了,而且这回领头的好像是叶家的大小姐,其中还有两位‘八卫’中的人,他们已经在城里了。”

当看到小厮着急忙慌地跑来的时候,载就已经掏出了口袋里的面霜涂抹了起来,等到小厮说完,载已经把面霜重新装回口袋里了。

“那个‘八卫’是什么东西?”自茂打发了小厮回去后,问道。

“阿茂,你虽然处江湖之远,但这些还是要知道的,”载说,“那是……”

“那是八位由陛下挑选出来的监曰司的最高长官,拥有直接逮捕某些大家族成员以及四品以下官员的权力,可谓是权势涛天啊。”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自茂和载吃了一惊,他们看向了那个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只见那人脖子两侧的鱼鳃一开一合,袒露在外的皮肤上全是亮蓝色的漂亮鳞片。

“暖水族!”两人更吃惊了。暖水族,顾名思义,是聚集在内陆暖海中生活的族群,喜欢湿热的环境,能力基本都和水有关。但这北境不仅天干物燥,而且非常寒冷,在这里能见到暖水族人,简直是不可思议。

载的眼睛往下一瞥,看见那人身后一个人工水塘里的水正在泛着涟漪。“眼神挺好的,”那人很明显捕捉到了载的眼神,“我拥有通过水源进行远程跳跃的能力。”

按理说,拥有空间跳跃的能力并不能躲开载的感应,载下意识觉得此人是不死族。好在那人出现后载就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的生命气息了。从中载可以看出来,那人只是一个顶尖的刺客,能够凭借自身出色的实力避开几秒的感应,不是用奇怪力量隐藏自己的不死族。

那人的鳞片慢慢褪去,露出了人类的皮肤,只有脖子上的鱼鳃合上变成了两条线,成了他唯一能和人类区别开来的地方。

等到手上的鳞片完全褪去,他才向两人伸出了手:“八卫,拿地那·浮。”载猜到了这人会是八卫之一,毕竟能躲开自己感应,突如其来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把自己和自茂都吓了一跳的人必定不会是什么善茬。

载率先握住了浮的手:“格拉奇·载。”自茂见载和那人握手了,便也随后握了上去:“纳达聚宁·自茂。”

这边刚介绍完,小厮又领着两个人走了过来,前面是一位看上去挺瘦弱的女孩,后面则是一位比自茂还要高还要壮的彪形大汉。

自茂知道,能够不经通报直接见到自己的,绝对是贵客。他于是挺直了腰板,以冬幸城主人的姿态来迎接这两个陌生人。

小厮把人带到自茂和载的面前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浮也慢慢走到了那女孩的身后,眯着眼睛盯着载。

女孩上下打量了一下身型高大的自茂,拱手道:“想必阁下便是纳达聚宁公子吧,真是气质非凡啊。”

自茂回礼道:“哪里哪里,贵客远道而来,在下有失远迎,不知需要在下做些什么,才能够补偿诸位呢?”

“公子何必如此客气,”女孩微微拉开了风衣的下摆,露出了腰间一块令牌,“公子只需要配合我们便是了。”

那用黄金制成的令牌上书“监曰司”三字,这个看上去刚刚成年的女孩竟然就是陛下派来的钦差!

女孩伸出了手:“叶·安渠。”自茂和载一一握了握安渠的手,告知了安渠自己的名字。安渠接着伸出手对着浮,看来是准备介绍他了。自茂率先对安渠道:“钦差大人,这位我们已经认识了,他还顺便向我们普及了一下关于‘八卫’的知识。”

安渠点了点头,但她身后的大汉却皱起了眉头,很明显对自茂打断了钦差的话而感到不满。他刚想开口,安渠却把另一只手举到了他的胸前:“这位两位应该不认识了吧。”自茂这回没有说话,感觉像是默认了。没想到大汉对此暴怒了,他用一种深沉雄厚的声音对着自茂说道:“你是哑巴吗?回答钦差大人的话!”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载赶紧走到自茂面前打圆场:“我们确实不认识,烦请钦差大人介绍一下了。

“这位也是八卫之一,”安渠见载给了一级台阶,赶紧顺势而下,“卢协·阳朴。是一名人类,而且是八卫中唯一一位从基层一步一步升到这个位置的。”

“你好。”载伸出手,阳朴倒也没有继续纠缠,握了握载的手。

“钦差说要我们配合,那不知诸位这次来冬幸城是……”载问道。

这回轮到安渠沉默了。她盯着载,感觉这位少年面色红润,不像是会体力不支的样子,那申公公那天到底有没有看出了什么名堂来呢?

自茂的怒火在慢慢燃烧。说真的,他看不起姓叶的人。纳达聚宁家族是在这片大陆上出现国家这个概念之前,就以自身压倒性的力量盘踞在了高位。而现在以叶、夏为代表的,屹立在朝廷上的家族,大部分不过是几百年前像贪婪的猎狗那样怂恿自己的祖先篡位才获得的权势。所以在自茂眼中,这些大家族中的人都只不过是一些本身十分弱小胆怯,不敢堂堂正正地决斗,要靠阴谋诡计才能保住荣华富贵的小人罢了。大家族出身的人自茂都不放在眼里,那就更别提安渠身后的无名之辈和其他种族了。

刚才阳朴给了自茂一个下马威,自茂本想着让这自以为是的大块头尝尝厉害,载出来挡住了他,这才作罢。没想到你们也敢不说话,这就是不识好歹了。

“钦差大人有话直说便是,支支吾吾的,好不痛快!”自茂让怒火渗透进了声音。

阳朴再次皱起了眉头,载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一场冲突是在所难免了。

但这回载的预想没有实现,因为安渠开口向载问道:“格拉奇公子,八月二日的时候,宫里的一位申公公曾给你看过病,不知得出了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这下自茂没空搭理其他事了,他紧张地盯着载。载倒是一脸气定神闲,感觉这问题问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载反问道:“钦差大人的意思是,陛下也不知道我那天被申公公查出了什么?”

“哦?陛下‘也’不知道?”安渠把重音放在“也”字上,“这么说,申公公甚至都没有告诉你们他查出了什么喽?”

载没有回答。这回阳朴倒没有生气,因为他看出来了,载是在进行着非常激烈的思考,而非自茂那明显充满蔑视意味的沉默。况且从前面载的表现来看,他也非常愿意给这位少年一点时间。不过阳朴也留了个心眼,如果一切正常,那直接回答便是了,像现在这样要进行思考,肯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等一会载的回答不能令钦差满意,那自己对他的态度可就得另当别论了。

载虽然没表现出来,但一开始听到安渠的话是非常震惊的,震惊于自己的想法竟然这么快就能得到验证。

他首先先思考的是,陛下会不会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是在试探自己,看看自己会不会主动向他坦白。但载很快就否定了这种可能,陛下对吸血鬼无非就两种态度:赶尽杀绝或让其生存。若是前者,陛下何必派人再来打探,随便找个理由杀了自己便是了;若是后者,那陛下应该直接就无视自己的身份了,就算陛下忌惮自己是大诸侯的养子,将来可能会有出格举动,不能放着不管,那也是应该派人暗中提醒自己,何必直接当着大家的面提出来呢?

也就是说,陛下确实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不死族后面就必然有一个始作俑者,而申公公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他!

不过话说回来,申公公发现自己身份的可能性只是很大,并不是百分百,那申公公会不会真的只是看自己昏过去了,好心上来给自己看看病呢?

想到这里,载开始默默生自己的气。自己早就应该在陛下把申公公被杀的那封密折送来的时候就提出调查申公公的。若是能早点了解申公公的能力以及行踪,就能从中推算出他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份,以及他是如何获得不死的能力的。怪自己太过畏首畏尾,才沦落到了被动的地步。

所以现在到底该怎么回答钦差的问题呢?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吗?不行,陛下既然派人来问,那就是已经怀疑我们藏着什么秘密了,胡乱解释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

虽然载想了这么多,但其实也就过去了短短几秒。可就是这几秒,载因为要思考,关闭了对外界的感应;自茂心中焦急,一直盯着载;安渠三人则专注地看着他们俩,等着答案,竟无人察觉到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浮的身后。

“那个……”随着陌生的声音响起,载抬起了头,自茂把头转了回来,安渠三人则转过了身体,一起盯着那位突如其来的客人。

那人长得非常漂亮,漂亮得甚至无法用语言形容,可惜皮肤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他的身体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之中,使他的脸色看上去更加苍白了。那人的左手上拖着一具干尸,从干尸的衣服来判断,应该是刚才报信和带路的那位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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