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1 / 2)

“你将会有四个孩子。”说话的人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中,他低着头,叶·伍耐和完全看不见他的脸。黑衣人的声音也是不辨男女,只能粗略判断他是一个年轻人。

“他的手完全没有温度……”伍耐和心想。黑衣人的手白皙又修长,非常漂亮,但是却感受不到任何生命力。现在这只手正紧紧地握着伍耐和的手,伍耐和也紧紧地回应着那只手,因为不这样的话,他就无法知晓自己孩子们的未来。

“除此之外呢?”伍耐和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如此回问道。

“嘿嘿嘿……”黑衣人突然开始诡异地笑了起来。其实黑衣人的笑声挺好听的,但伍耐和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胃里冲了上来,他只想赶快逃离这个漆黑的帐篷。

“真是奇妙,”黑衣人又突然停止了笑,换了一种冷冰冰的语调说,“四人会在同月同日出生,又会相继在多年后的这一天死去……”

伍耐和感觉那只手根本就不是握住了自己的手,而是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妙,真是妙不可言。”黑衣人接着说道,“嫡出的两人将会死在大火之中,而庶出的两人又将在瓢泼大雨中离世,真是离奇的命运……”

突然之间,伍耐和身后射出了一道光,那光迅速扩大,照亮了整个帐篷。“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声音从背后传出,这使伍耐和终于回过神来。他环顾了一圈四周,那黑衣人果然消失了。

“当时也是这样,突然间消失不见。”伍耐和心想。背后的声音自己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自己父亲的声音。那个时候,父亲还没有失踪;那个时候,自己太过年轻,觉得未来尽在掌握之中,才会被那个黑衣人蛊惑,看了自己孩子们的未来。

“对不起,父亲。”伍耐和转身面对光芒,“我该回去了。”

叶·伍耐和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窗帘被拉开了一条缝,阳光正好照到在镜子前穿衣服的妻子,从阳光的强度来看,天色似乎还早。

“呀,”祀存·寰看到了镜子里的伍耐和支起了身子,回过头来开口道,“吵醒你了?现在时间早着呢,还可以再睡会。”

伍耐和温柔地看着妻子,说道:“算了吧,今天可是三个大孩子的成年礼,一个小孩子的生日,连陛下都暂停了早朝来参加聚会,我们可不能怠慢了。”

寰重新对着镜子穿衣服,眼睛却时不时和镜子里的伍耐和对视一下:“哟,今天你这个大忙人倒记得日子,又做那个梦了?”

伍耐和点了点头。只要一做那个梦,伍耐和就知道,又到了八月二十八日了。四个孩子都是这个日期下诞生的,黑衣人的预言已然实现了一半。至于另一半……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寰放下了手上的衣服,走到了伍耐和身旁,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都是巧合罢了。”

妻子手上的温度让伍耐和镇定了下来。是啊,预言如果是真的,自己也无法阻止死亡的到来,还不如趁着一家人都在的时候好好陪陪他们。

“阿元她……”伍耐和说。

“她昨晚根本就没有睡,一直在操办,”寰坐在了床上,倚靠在了丈夫的背上,“你还不放心她吗,她办事,总是叫大家满意的。”

“孩子们是不是也一晚上没有睡啊?”伍耐和把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妻子的手上。

寰露出了一个笑容:“你还当他们是小孩子啊,过个生日激动得睡不着。他们都是按时睡的,不过有几个起得比较早罢了。像永必,天还没亮就拉着安坚出去了。那动静够大的,我就是那会被吵醒的,还好你睡得沉。”

“我倒是想在那会醒过来,这样就不用做那个该死的梦了。”伍耐和开玩笑道,“话说回来,他们两个又干嘛去了?”

“这还用说,去东区接他的未婚妻去了。”

“永必这小兔崽子,”伍耐和恼道,“见面之前每次都是推三阻四的,见了面之后恨不得直接去那姑娘家住下了。”

“这话说的,”寰笑道,“你当初不也是这样。”

伍耐和听后一愣,随后轻轻摇了摇头:“我可比永必差远了……”

寰听后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回到了镜子前,用一种自责的语气道:“你看看我,年纪一大就是喜欢追忆往事。”

伍耐和望着寰笑道:“夫人的年纪哪里大了?不管是面容还是身材,都还是那么完美。”伍耐和又接着捏了捏自己的肚子,“我才是,身上已经有一圈肥肉了。”

“你年龄确实大了,”寰边往身上套衣服边用一种高兴的语调说,“都学会油嘴滑舌了。”

“那安渠和永藏呢?”伍耐和问。

“永藏应该还在睡呢。”寰说,“安渠晨练去了,你也知道的,她风雨无阻。她的哥哥们和她前后脚走的。”

叶·安渠完成了今日的晨练。她举起放在旁边的水杯,几口就把杯子里的水喝了个精光。接着她用袖口去擦布满了汗水的额头,结果发现袖口也已经湿透了。最后安渠选择了发动能力,把身上大部分汗水给压到了地上,留下一部分来蒸发,给身体散热。马上,脚下被露水浸湿的草地更加湿润了,安渠则轻松地迈开大步向城门走去。

安渠每日都出城锻炼,早就和城门的守卫们混熟了。她刚靠近城门,楼上便传来了:“快去把侧门打开,叶家大小姐回来了。”于是安渠绕过排着长队的人群来到侧门,等那门出现一条缝时,便闪身进入了城内。

安渠刚进入城门,一股刺鼻的酒气就传入了她的鼻腔。“大小姐早啊,成年礼还出来晨练啊。”为她开门的守卫边打哈欠边说,那守卫从头到脚都是乱糟糟的,一看就喝了不少。安渠皱着眉头把手举到守卫面前,接着用力握拳,把手指握得噼啪作响:“我给你的钱,你都用来喝酒了?”

守卫的酒瞬间就醒了。眼前这位大小姐虽然看上去纤细瘦弱,但她的身体完全不是这回事。几乎整个帝都都知道,这位大小姐全身上下都是结实漂亮的肌肉,能够穿着百来斤的盔甲连续跑几个小时,单手就能把一个成年的壮汉提起来。偏偏她长得弱不禁风的,以至于之前很多和她交手的人都以为她的能力是天生神力。

这一拳下去,自己这身子骨就算不死,估计也得吐血了。守卫赶忙说:“不敢不敢,您给我的钱我都寄回去了。如果顺利的话,明年他就可以进京赶考了。喝酒的钱是我昨天打牌赢的。”安渠把拳头收了回来:“谅你也不敢骗我。”

安渠又走过了几扇门,来到了城里。虽然她刚刚才运动完,但她依然健步如飞地向家走去,很快就来到了家门口。

刚进家门,各种喜庆的挂饰就映入了眼帘,但安渠对此毫无兴趣。

“到家了都没感觉累,看来又要加一点运动量了。”安渠在心里更改了一下运动计划,接着走到了一位女人面前。那女人满脸严肃,刚跟这边一群人说完话,又转头给另一群人发起了号令。现场的人虽然很多,但在女人的指挥下,肉眼可见得秩序井然。

“妈妈。”安渠向女人行礼道。

女人看到了安渠,严肃的表情微微松弛了一下,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安渠啊,回来了。老爷和夫人都醒了,你快去行礼吧。我这事情多,等忙完再跟你说啊。”

安渠点点头离开了。“妈妈要是对谁都有对下人那股魄力就好了,”安渠边走边这么想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好在父亲和母亲为人正直,不然妈妈恐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姐姐早啊。”永藏的问候声打断了安渠的思路,安渠把目光投向了正从侧边五颜六色的长廊里走来的永藏。永藏头发胡乱搭在身后,衣服也穿得随便,露出了大部分身体。

“真漂亮,”每次看到永藏,就会这么想,“漂亮的人哪怕在刚睡醒时也依然漂亮。”

安渠温柔地把永藏的衣服拉好,挡住了永藏露出的肩膀和大腿:“藏弟,怎么在走廊里穿成这样啊?母亲看到,又要说你了。”

永藏打了一个哈欠道:“我出来上厕所的,我房间里的马桶堵了。再说这个时间段,内室里哪有别人。”

“平时可能没有,”安渠正色道,“但今天府里鱼龙混杂的,很难保证没有坏了规矩的。”

“确实有够忙的,我昨天就说马桶堵了,结果到现在还没有给我解决。“永藏的话中好像充满了怨气。

“好了好了,你快去上厕所吧。”

等永藏从厕所出来后,安渠叫住了他:“我现在正要去给父亲和母亲请安,要不要一起啊?”

“好嘞,那姐姐你等等,我去换件衣服。”永藏边说边往他来的那条走廊跑去。“慢点,别摔了。”安渠注视着永藏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不一会,永藏就穿着一件朴素的白色便装出来了,他这回可是裹了个严严实实。

“大小姐早。”永藏身后的真、直二人给安渠行礼道。

安渠点了点头,向前走去,永藏三人快速跟上了她的脚步。

“大小姐……”安渠边走边想,她很不喜欢这个称呼,听上去就好像她是一个被放在闺阁中娇生惯养的柔弱女孩一样,“算了,等我以后实现了理想,自然也就没人这么叫了。”

叶家的府邸被分为了内室和外室。顾名思义,外室用来招待来客、供一些门客居住等等;内室则是叶家人起居的地方,以及老爷的办公场所、少爷小姐们的读书之处。很久以前的每天早上,叶家的人会在一间舒适的小屋里小聚一会,就像是皇上要开早朝一样,但叶家的聚会性质大不相同。在这间屋子里,不许吵架,不许谈论严肃的正事,这是那时的叶家人留下来的规矩。

“时光短暂,终是聚少离多。我要你们每天都好好地看看彼此,意识到我们是骨肉相连的一家人,要珍惜大家都在一起的日子。”那时的叶家人如是说道。

只是可惜,叶家不是在所有时代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所以慢慢的,就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到了现在,也就重要的节日来聚一聚,平时这间屋子就留着积灰了。

安渠和永藏走到了小屋的门口,门开着,父亲和母亲已经站在里面等候着。

“父亲,母亲。”两人行礼道。

安渠行完礼后把目光落到了寰的身上。纵使已经生下了两个孩子,她的身材依旧是如此完美,从中散发出来的英气也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失。小时候,自己陪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去过澡堂,寰那结实硬朗的身体深深吸引了她。

六岁就随父上战场,十六岁带着仅仅几十人就冲入了敌军几万人的包围圈中,奋力拼杀,成功把包围圈撕开了一个口子。被包围的士兵们见状士气大振,反攻敌军,最后竟然反败为胜,以少胜多。光沐末年,朝廷昏聩无力,各地诸侯都想着去皇帝的位子上坐一坐,光沐乱战开始了。寰此时二十八岁,已经生育了两个孩子,但她依旧毅然决然地提枪上马,平定了近半数的叛军,立下了赫赫战功,被封为了大将军。

安渠参加了为寰举办的加封仪式,看着皇上把一件漂亮的披风披在了寰的肩上,从此,人们都开始尊称她为:“祀存大将军”。

“我也要成为这样的人。”安渠那时如此想,之后也不断为此努力着。学习兵法,锻炼身体,现在安渠的理论知识和身体素质都已然超群,如有冲突爆发,自己必能立功。

安渠经常会想象那一天,皇帝把那件银色的披风披在了自己身上,自己转过身来,享受着群臣们高呼:“恭喜叶大将军。”之后愿星临会把手搭在自己肩上,感谢她给帝国立下的功劳。

想到愿星临,安渠就会有点恍惚。在她的想象中,那位为自己披上披风的皇帝一直是愿星临。她总是告诉自己,这是因为她身在扩野一朝,如果不是愿星临那才奇怪,可如此想完之后,脑中就会蹦出一个声音,大声地嘲笑她自欺欺人。

安渠淡然一笑,微微摇了摇头。正巧,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永必和安坚出现在了门口,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位女孩。

“父亲,母亲。”永必和安坚行礼道,接着他们让开,后面的女孩提裙上前,低头行礼道:“尚书大人,夫人。“

“好了,好了,你们快进来吧。“伍耐和面带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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