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猎场(1 / 2)

即使骑在飞奔的快马上,燥热的感觉还是一点都没有消散。

帝都高大的城墙外二十里处,有一大片长极为茂盛的森林,那里是帝都最大的猎场。

两位少年正骑着马向这里飞驰而来。

猎场的守卫们和一位身着靓丽丝绸服装的服务员看着两位少年慢慢放慢马速,最后在他们面前勒住了马。

“永必少爷,安坚少爷。”服务员向两位少年行礼。

两位少年同时下马,两名守卫赶紧上前牵住马的缰绳。

“抱歉啊,今日来得晚了些。”其中一位唇红齿白,身材修长的少年说。

“这家伙昨晚功课没做完,被父亲罚抄书,结果今早没能起来。”另一位小麦色皮肤,精瘦干练的少年说道。

“安坚!家丑不可外扬啊,你怎么还抢着往外说呢?”永必表示愤愤不平。

“丢人的又不是我。”安坚坏笑。

两位少年脱下了斗篷,丢到了帮他们牵马的守卫手里,然后把挂在马鞍上的长剑和匕首别到了自己的腰带上,最后背上马鞍另一边的弓箭和箭筒。做完这些之后,两人快步进入了猎场。

这里虽说是猎场,其实根本就没有正经的经营。因为三面被不怎么高的悬崖围上了,所以猎场甚至没有设置任何其他的防护措施。帝都经常能听到又有人在猎场里被突然出现的野兽吃干抹净了的传闻。

普通人可能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猎场那么可怕,竟然还有人冒死去打猎。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些死在猎场里的人除去一些真的是来挑战自我结果失败的,大部分其实都是有其他人在背后操控的“意外”。在打猎中因为各种原因暴毙,这些理由既充分又合理,所以这里被许多人认为是铲除异己的好地方。

这猎场一开始是一些达官贵人和巨富商人建起来的,专门用来进行一些肮脏的交易。当时的皇帝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结果非但没有惩罚他们,还要求他们分自己一杯羹。在这之后几天,就有一位官员因为触犯龙颜“意外”死在了猎场里。后来一些罪责太轻甚至没有罪责、皇帝想杀却没理由动手的人,就把他们扔到这猎场里。慢慢的,其他有权有势之人也纷纷效仿。于是,虽然这里看上去山清水秀的,是一个打猎度假的好地方,但它却被别人取了一个可怕的名字:

“血色猎场”。

叶·永必和叶·安坚是为数不多真的来打猎的人,其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实力拥有极强的自信。

两位少年沿着奔腾的河流快步前进,这样能确保自己不会迷路。他们在一片河流旁的一片湖泊处停下了脚步,湖面很大,所以这里成为了林子里为数不多的能看到大片天空的地方。

“咋的?你今天想抓鱼啊?”安坚看永必停在了湖泊边,问道。

永必没有回应,呆呆地望着池塘。这片湖泊非常平静,和旁边湍急的河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安坚见永必这种状态,随手朝池塘扔了过去,只见石头在湖面上弹跳了几下后沉入了湖底,湖面上则留下了几个正在不断扩大的涟漪。

永必成功回过神来。“你这不行啊。”他露出一个飒爽的笑,然后也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向湖面投掷了过去。那石头像是一只急速飞行的鸟一样冲到了湖面上,随后在湖面上不停地跳跃着。“……十六,十七……”两人默默地数着,但随着数字越来越大,声音也就控制不住了。“……二十八!二十九!啊呀!”当两人数到二十九时,石头消失在了湖面上,安坚遗憾地拍了一下手,永必则原地跺了好几次脚。“可恶啊!”永必气急败坏地喊,“差一点就破三十了!”

“父亲这会估计派了人满大街找你呢。”安坚收起玩闹的表情,“放人家女孩子的鸽子真的好吗?”

永必没有回答,接着从地上捡起石头打水漂,扔了几次,成绩却一次比一次差。最后他一松手,手上捧着的石子全都掉在了地上。

“我们先说好今天来猎场的,”永必淡淡地说,“他们觉得今天是黄道吉日,死活要我和那女孩见面,好在我没有先向父亲禀报咱们今天的去向,不然整个猎场估计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你这么逃有什么意义呢?”安坚说,“再过十几天就是我们二十岁生日了,到时候你想娶也得娶,不想娶也得娶,你作为嫡长子,总不能为了自己的自由弃整个叶家于不顾吧。”

“明明你才是最有能力来当这个继承人的,”永必疲倦地说,“结果却要被赶去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县令。”

“唉,人总是身不由己的。”安坚很想表现的轻松一点,但很明显失败了。

“今天帝都又是阴天。”永必仰望天空,“以后我一定要离开帝都,到一年四季都是晴天的地方去。”

“那不是沙漠吗?”安坚吐了吐舌头,“只怕到时你得顿顿去抓蛇吃了。”

“你还担心我?”永必被逗乐了,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你去上任的县城好像就靠在沙漠边上吧。”

“你就放心吧,我每年过完生日不都去那边住上几天吗?那里我早就轻车熟路了。”安坚拍了拍胸脯道,“那里贸易挺发达的,不算是穷山恶水。”

“以前你只是去住个一周,这回可是一辈子了。”永必眺望着湖泊的另一岸说。

“没那么夸张吧,我每年过年还是会回来的。”安坚见永必没有动静,接着说道:“那要不你去和父亲说说,让咱俩换一下?”

永必终于转过头来:“我可没那胆子。”

两人对视了几秒,随即不明所以地大笑起来。

“我每年最讨厌的就是生日。”待两人笑完,永必把脚边的一块石头踢进了湖里,“只要一过生日,咱们好好一家人就会被分的七零八落的。”

“是啊,今年特别如此。平时至少还有小妹在家陪你,但今年过完生日她就十八岁了,该出嫁了。”安坚望着湖面淡淡地说。

“小弟也升上九年级了,”永必说到此处,眼中逐渐透露出了杀气,“听说那狗屁学院九年级时有个每人都要参加的升学考试,内容竟然是让学生去狩猎危险程度极高的怪物。”

“藏弟的能力很强,而且有真直二人在身边,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安坚虽然这么说,但声音中的担忧还是显而易见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永必暴躁地耸了耸肩,“只要小弟还在夏家办的那所学院里,我们就永远受制于人。”说到这里,永必的语气突然平稳了下来,“明明当时让我去就好了。”

“你果然还在恨父亲。”安坚苦笑了两下。

“你才是最该恨他的。”永必冷冷地说,“我的母亲有家势,还有军功,当年那帮人不敢随意欺辱。但你母亲呢?当时差一点就惨死在府中了!”

永必见安坚沉默不语,刚才还算平稳的语调瞬间拔高了:“你总是嫌弃你母亲过于软弱,但你很显然嫌弃错了人!她不过是一介平民,她在这种家里又能怎么样呢?你倒好,对你母亲冷淡就算了,现在竟然见罪魁祸首位高权重了,就忘记了他以前干过的事了,开始向他看齐了。”

安坚还是沉默以对,这让永必稍稍冷静了一点。“小弟也是,”永必的语气重回平静,“他们那时告诉我,小弟当时八岁,去那学院是最名正言顺的。可是就连那时的我都能看出来,不过是送一个人质去稳住夏家罢了。但帝都这里如果真的发生异变,一个人质又怎么能影响最终的决策呢?”永必露出了一个鄙夷的笑容,“毕竟不能弃整个叶家于不顾嘛。”

燥热的风拂过了两人,他们就在这风中呆呆地矗立着。

“安坚,你不知道,”死寂过后,永必再次开口,“小弟告诉你们他的能力是在学院里觉醒的,但其实不是那样。他之前经常找我学习控血的技巧,在出发前,他已经能够熟练控制血液了,他做的比八岁时的我好多了。”提到永藏,永必语气温柔了许多,但话语间的仇恨却跟本无法隐藏,“如果没有去那个学院,他一定能够成为比我优秀得多的控血大师。”

“可惜啊,”永必摇了摇头,“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如果。”永必的话逐渐被悲愤填满,“小弟到那里的第二天,就杀了一个人。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他控血的能力失控了,后来才发现我只猜对了一半。

“确实是因为小弟的能力失控才带来的死亡,但那能力却并不是控血。小弟控血的能力突然消失了,变成了可以给手中的东西加上一种‘花纹’。即使是布丁那样柔软的东西,被加上‘花纹’后都可以变成夺人性命的凶器。不久之后,小弟的能力再次进化,开始可以凭空了结别的生命。”

“你的意思是,藏弟在那个学院里被莫名其妙地替换了能力?”安坚问。

永必点了点头,但嘴上却说道:“我不敢确定,以前从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我对长辈们提出了疑问,但他们都说这是我对夏家的偏见所生出的妄想。”

“确实像是他们说出的话。”安坚嗤笑了两声。

永必叹了一口气,“安坚,小弟那时候抱住我,一直发抖,说他害怕。他不敢睡觉,我和妈妈得整晚陪在他的身边。”永必开始沿着河边慢慢行走,安坚并排走在他的身边。“如果是我去的话就好了,至少能把小弟拉回来。他的能力把生命作为交易的筹码,一开始小弟还不会轻易使用这种能力,可是现在他已经不以为意了。如此漠视生命,最后必然会付出惨痛的代价的。”

安坚无言,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在河边散步。

“好了,不说这些了……嗯?”永必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向脚边奔腾着的河流的上游看去。

“咋了?”安坚也随着永必的目光看去。

“河里好像有一个活人……”永必眼睛紧紧盯着河流说道。

“这不稀奇,可能是拥有强大水下能力的人在游泳什么的。”安坚说。

永必不为所动,依然站在原地,神色疑惑地盯着河流。安坚见永必如此奇怪,不免也站直了身子。

永必眼睛依然看着上游,脑袋微微偏向安坚说了一句:“来了!”

只见远处湍急的河流中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个黑影,那黑影被河水包裹着,瞬间就超过了两人。

永必二话没说,拔腿就往下游追去,安坚也迅速跟上。

“我能感应到,那个人没有意识,但他还活着!”永必边跑边大吼着解释了自己刚刚疑惑的原因。

“这怎么可能!这种水流,就算是水系大师都要保持十二分的警惕,失去意识了还能活下来,难不成他拥有不死之身吗?”安坚也大吼了起来。

“不死之身?你是指有生命实现了永生魔法吗?别开玩笑了。我觉得他可能拥有某种防具,或者是特殊的能力,总之我们得救他上来,现在没死不代表永远不死啊!”

“你总是这么‘乐于助人’呢!”安坚用一种贫嘴的语气说,但他依然紧紧跟着永必的脚步。

“可恶!我们的速度比水流差远了!”永必向安坚伸出了手,“抓紧!我要加速了!”

“你悠着点,别又骨折了!”安坚抓住了永必的手。

“放心,”只见永必的小腿开始发出了亮橙色的光,那些光即使隔着丝绸长裤也依然耀眼,“我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我了。”

永必轻轻一跳,瞬间就向上蹦出了十几米,来到了大树的顶端。接着踩着树干向前蹦去,这回速度更加夸张,两人看起来就像是森林里飞行。

安坚很显然也是习以为常了,即使身体像一面旗帜一样飘了起来,依然面不改色地指挥永必。

“永必,我们最好快一点,听这声音,前面大概率是瀑布,而且高度应该不低。”安坚平静地提醒永必。

永必没有回答,但很明显加快了速度。又跳过了几棵树后,永必说道:“准备好,要降落了。”

安坚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永必直接把他甩到了自己的身上。随着一声巨响,他们降落到了地上。永必脚下的土地已经向四面八方伸出了裂痕。

可惜的是,即使他们如此迅速,也依然没能比上湍急的河流。安坚刚从永必的背上下来,那河里的黑影瞬间就从两人脚边闪过,落入了前方的瀑布之中。两人伸头向瀑布底下看去,只见一片红色在深渊中荡漾了出来。

“可恶啊……”安坚遗憾地摇了摇头。他直起了身子准备离开,但是却见永必一脸震惊地呆在原地。

“怎么了?”安坚不解地问道。

永必微微收了收自己的表情,说道:“底下那个人,他还活着。”

这会轮到安坚吃惊了:“怎么可能?出血量那么大,怎么可能还活着?”

永必的神色逐渐凝重:“有一瞬间,他的身体确实被摔开了一个口子,血液大量涌出……”

安坚听完永必的话后顿了顿,然后接了下去:“但是那个口子被快速补上了。”

两人对视着,永必道:“受了致命伤,却不会死,纳达聚宁的自愈能力都无法做到。”

安坚接着说道:“也就是说,底下那个人,确实实现了某种意义上的‘永生’。”

两人重新把视线聚焦到瀑布底下,永必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去问问底下那人好了。”

安坚心领神会。他伸出左手,两人迅速浮了起来,然后直直地向着瀑布低端落去。

两人来到了底端一块大石头的上方,安坚把手收回,他们轻轻落在了石头上。两人把双耳捂上,阻隔瀑布的“轰隆”声,然后用眼睛快速地寻找那黑色的身影。他们很快就锁定了浮在水中的黑色身影,永必跳下水去,马上就把那人拉到了石头上。

安坚再次伸出手,三人迅速升空回到了瀑布上面的陆地上。接着安坚的手向下一挥,三人身上的水瞬间成溅射状被压在了地上。

“你这能力就是方便,每次洗完衣服都不用晒的。”永必打趣道。

“好了,别贫嘴了,”安坚道,“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两人看向了趴在地上的人,接着对视了一眼。

“应该没人穿着正装游泳吧?”

“正常应该没有。”

“看这身形以及头发的扎法,感觉像是女人。”

“我感觉也是,不过藏弟的身形比她都好,我现在不敢确定。”

“小弟那是特例。”永必把地上的人轻轻翻了过来,见那人胸部隆起,对安坚说道:“确实是女人。”

安坚也走过来看,果然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永必摇了摇她的肩膀,但是女人并没有动静。

“永必,”安坚这时突然用一种警惕的声音喊道。

永必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怎么了?”他也用同样的声音问道。

“你还记得我们是从哪里来的吗?”安坚环顾四周问道。

永必一愣,也环顾起了四周,发现那瀑布竟是由几条差不多的河流汇聚而成的,而且四面八方的树竟然都长一个样。“不好!”永必说,“你要不飞上去找找?”

安坚点点头,向上飞去。

永必正在抬头看着安坚,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脚踝。永必下意识把手背上的血液凝聚起来,变成了一柄利刃刺出了皮肤,直直地指向了女人的头。

“等等,别杀我!”女人把手松开、举起,对着永必喊道。

永必并没有着急把血刃收回,也没有问话,反而再次把头抬起看向安坚。待安坚落下,永必问道:“怎么样?”

安坚摇摇头道:“不行,这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林,完全无法分辨方向。”

永必道:“那我们只能随便找一条河流跟着走了。”接着永必向安坚使了使眼色,安坚看向了被血刃指着的女人。

“你醒了。”安坚道。

“拜托,请你们不要杀我。”女人的表情非常焦急和惊恐,“我在被人追杀,求求你们救救我。”

安坚与永必对视一眼,安坚接着问道:“谁在追杀你?”

女人的表情突然变得迷茫起来:“我……我不记得了……”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永必冷冷地说:“别耍小聪明。”

“没有没有!”女人再次惊恐了起来,“我是真的不记得了!我……我只记得,有……一个人……他拿着一块大石头向我的头砸来,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你是谁?还有,你穿着正装,是干什么的?你的能力又是什么?”永必问,“这些你也不记得了?”

女人想了想后摇了摇头。

永必把血刃收了回来。

“你相信她了?”安坚问。

“我还能怎么办?就地严刑拷打,直到她想起来吗?”

“那她那奇怪的自愈能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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