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的早晨(1 / 2)

格拉奇·载总是把房间里的窗帘留下一条缝,能够让一丝阳光溜进这个房间。

在他还是一个小婴儿的时候,他见过太阳的模样。但随着载长大,太阳开始灼烧他的身体,他只好拉起了厚厚的窗帘。

载盯着那条明亮的缝出了神。他作为一只吸血鬼却向往光明,这与他从小就被人类呵护着长大密不可分。可能这就是人类的善良所能创造的奇迹吧。

“可惜的是,”载把目光收了回来,“人类的善良也无法让我真正站在阳光之下。”

载的思维被一阵粗暴的推门声打断了。好在来的那人关门还算比较温柔的,不然载估计自己房间的木门都已经支离破碎了。

自茂轻吹一声口哨,在头顶上的水晶应声而亮。

“大哥,”载用一种嫌弃的语调说道,“我拉了门闩的。”

“哦?是吗?”自茂回头一瞧,果然见地上躺着一根已经折成两半的粗木门闩。自茂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说:“抱歉啊,没感觉到阻力。”

“你下回就不能敲敲门吗?”载只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自茂一边点头一边走到窗帘前,把那条缝拉上了。“你又盯着阳光看了。”自茂皱了皱眉头,“昨晚刚被入侵了神经,红瞳都无法维持了,现在又盯着你的天敌看,也不怕眼睛瞎掉。”

“如果这种强度的阳光都不能忍受的话,吸血鬼也不需要福延皇帝来灭绝了。”载平静地说道。

这句话刚说出口,载就后悔了。他见自茂轻叹一口气,想要发表感概,赶忙问道:“平时这个时间你在读书呢,今天怎么到我这来了?你不会整晚没睡吧?”

自茂的表情逐渐凝重,他说道:“爷爷和宣旨的太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是为了寒海天子的事吗?”

“大概率是的。昨晚的事是父亲以密折的形式用专门的传送通道呈上去的,我相信皇上不可能不重视。”自茂拿起了挂在衣架上的一件黑色斗篷,把它披在了自茂的身上。

“陛下可不一定相信,毕竟在昨晚之前你也不相信。”载把斗篷穿好,但是没有戴上那硕大的帽子。

“放心吧,”自茂又拿起桌子上的一瓶面霜和一双黑色手套,递给了载,“父亲跟皇上说要加强北方的警戒,皇上就算不相信寒海天子,也不可能放着对国家有威胁的不确定因素不管不顾的。”

“那爷爷呢?”载把面霜均匀地涂抹在脸上,只见他惨白的脸竟然出现了一丝红润,看上去和一个人别无二致了。

“哦,他肯定是为了寒海天子的事,因为父亲昨晚亲自派人去告诉他的。”自茂飞身到了窗帘后,没有让阳光照到房间里。“当然,也不排除他有别的目的。”

“嗯。”载戴上了手套。

楼下传来了喧闹声。“爷爷回来了,府里的人已经在集合了。”自茂的声音从窗帘后传来。

“那我们也下去吧。”

两人离开房间,走下长长的旋转楼梯,走过一条宽敞的走廊,最后打开了通向外界的大门。

阳光照射到两人身上,载瞬间就流出了冷汗。他只觉得袒露在外的皮肤正在被火焰灼烧,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一个高大的身体挡住了载头上的阳光,载顿时觉得轻松不少。他以为是自茂,吃力地抬起了头,想道声谢,却发现是一个花发及腰,神情严肃的老人。

“爷爷……”载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没问题吧……”老人眼中露出一丝淡淡的柔情,“太监已经到门口了,宣旨的过程不会太漫长的,实在撑不住的话……”

“没关系的,爷爷,请公公进来吧。”载重新把头低了下去。

老人点了点头,示意身边的守卫打开大门,守卫也点了点头后离开了。

自茂搀扶着载走到一位站在前列的中年男人身边。他同样拥有跟老人和自茂一样健硕高大的身材。“父亲。”两人同时问好,但载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气若游丝了。

男人浓眉紧锁,刚要开口,却被身旁一位身材纤细的女士打断了。女士的脸上已经出现了岁月的痕迹,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她那温婉动人的气质。

“阿载没事吧,”她担忧地说,“老钱配的那药真的可以撑得过半小时吗?”

“放心吧,老钱的技术我还是相信的。”男人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眉头却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意思,“况且阿载可是强得很。”

“得了吧你,”女士撇了男人一眼,“明明你才是最担心的。”

自茂打算打断父母两人的贫嘴,但这时他听到了一阵阵盔甲碰撞地面声音。

“圣旨到——”一声尖锐的喊声划破了空气,墙外树上栖息着的鸟群应声腾飞。

在院子两侧的上百号人整齐地跪了下来,老人则笔直地站在正对门口的过道上,直直盯着那位在四名身着金甲的护卫簇拥之下,手持圣旨的老太监。

待到太监跨过院门,老人利落地跪了下来。

那位把满头银发梳得很整齐的太监用目光环顾了一下跪着的人群,开口道:“冬幸侯纳达聚宁·无别接旨。”随后展开圣旨宣读起来:“奉天承运……”

载没有听见后面的内容,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拉住了自茂背后的斗篷,没有让自己倒下去。黑暗在他的眼中蔓延,很快就要完全吞噬他。好在这时老人高举双手接住了圣旨,站了起来,随后身边的人都开始站起身来。

载昏了过去,轻轻靠在了自茂的肩膀上。自茂感觉到了异样,架起了载。他刚想要和爷爷打个招呼,没想到那太监竟然向这里投来了目光。

“这孩子怎么了,不舒服吗?”太监眯着眼睛盯着已经没有意识的载,用响尾蛇一样尖细的声音问道。

自茂微微吃了一惊。载身体的大部分都被挡在了自己身体之后,低下的头更是被自己转移到了后背上,这太监是从何处看出载的异样的?难不成他说的是别人?自茂转过头环顾了一下自己身后的人,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位公子不必找了,说的便是您身后那位靠在您身上的公子。”那太监接着用刺耳的声音说道。

自茂突然觉得有一阵寒意流过了身体,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

“是啊,看来那孩子的病又犯了。”太监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惊了一下,目光转到了身旁的冬辛侯身上。自茂放松了身体,这时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流出了冷汗。“自茂,先带他回去休息吧。”冬幸侯没有看太监,注视着自茂说道。自茂点了点头,化作一道影子消失了。

太监目送黑影进入了对面的塔中,随后对着冬幸候说道:“这就是您孙子的能力?”冬幸侯这才看向了太监:“公公,您是新上任的?陈公公呢?”

太监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答道:“是是,奴才今天才上任。主子爷点名要我来,身为奴才自当要为主子尽心尽力才是。”说到这里,太监微微把头偏向了冬幸侯,冬幸侯见这太监身材着实矮小,只好先微蹲,再把耳朵靠近那太监。“陈公公就是忘了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太监悄声说,“吃里扒外,泄露宫里的消息,现在他的狗头怕是已经被主子挂在宫墙上示众了。”

冬幸侯重新站直了身体,接着说道:“刚才的能力只是单纯的速度快罢了,大部分纳达聚宁都拥有这样的能力。”

“是啊,”太监轻叹一口气,“可惜主子他却没有。”

“公公从宫中至此,本侯记得要过四十余个传送阵吧?”冬幸侯话锋一转,问道。

“四十二个。”太监用手按住头,表现出很痛苦的样子,“这种东西啊,快是快,就是让人想吐。今天传这几下子啊,早饭白吃了不说,怕是这条老命又得再折几年寿了。”

“怎么会,”冬幸侯说,“公公沐浴陛下恩泽,必然是长命百岁。”说完,一高一矮两位老人一起哈哈笑了起来。

“公公贵姓?”冬幸侯问。“不敢不敢。”太监摆了摆手,“主子赐了奴才一个‘申’字。”

冬幸侯向着院门伸出左手,“申公公旅途劳顿,我送您回行宫?我们北方的涮羊肉特别好吃,您有空的话可以尝一尝。”

“冬幸侯大人,”太监站着没有动,抬头看向了太阳,他用手挡在眉毛上说:“北境的天气就是好啊,这么大的太阳,不像帝都,今天是一点都看不到太阳的踪影啊。”太监转向冬幸侯接着说道:“奴才之所以能获得主子赏识,是因为奴才恰好懂得一些医术,奴才想斗胆帮刚刚那位公子看看,不知大人是否应允?”

自茂的父母听到后下意识向前走了两步,被太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位是?”太监眼睛微眯,问道。“本侯唯一的孩子,壁采。这位女士是他的妻子,阿雅。”冬幸侯皮笑肉不笑地介绍道。

两人微微点头示意。太监满脸堆笑地说:“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壁采沉着脸道:“公公过奖了。”太监也收起了笑容,接着问道:“不知夫人是那个名门望族的后裔啊?”两人一愣,对视了一下,接着阿雅低下头回答道:“奴家不才,姓格拉奇。”

太监重新看向冬幸侯说:“门当户对,门当户对。”

冬幸侯抬起头对还站在院子里的人群说:“都回去吧。”待院子里只剩下自己、壁采和阿雅,以及太监和四个守卫后,他向着通往载房间的门伸出了手,对着太监说:“申公公久等了,请吧。”

壁采和阿雅带路,一行人很快到了载房间的门口。阿雅敲响了房门,里面传来自茂的声音:“谁?”

“是我。”阿雅说,“早上宣旨的申公公恰巧会一点医术,特地上来给载看看。”

门内传来某种东西掉落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了一会,自茂打开了门。

申公公先环顾了一下整个房间,最后才看向了载。

窗帘被拉开了,房间被穿过宽大落地窗的阳光温柔地笼罩着。载靠着枕头坐在床上,宽松的长袖内衣覆盖了他的身体,载默默地看着申公公。

“奴才瞧公子现在面色红润,是已经恢复过来了?刚刚突然就昏过去了,着实是把奴才吓了一跳啊!”申公公迎着载的目光走到了载的床边。

载露出了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说道:“劳烦公公操心。”载把左手的袖子卷起,伸向太监,“公公,那就有劳您了。”

“不敢,不敢。”申公公边说边把两根苍白干枯的手指放在载的脉搏上,过了一段寂静的时间后,太监终于把手收了回来。“奴才愚钝,未能发现公子有何病症。”他低下头说道。

“这孩子的病症确实奇怪,本侯请遍了各路名医,都和公公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冬幸侯说。“公公,我送你?”

“不必了。”申公公退到了门外,在护卫的簇拥下离开了。

自茂隔着窗户注视着五人走出了大门,随后快速把窗帘拉了起来,然后把灯点亮了。

“昨晚发生了什么?”冬幸侯问。

“情报中企图复活寒海天子的人确实出现了。”载回答,他脸上的红润逐渐消失,皮肤又变回了苍白色。

“只有五个人,但都不是一般人。”自茂接着说道,“我把他们的头砍掉了,他们都没有死。”

“而且力量不弱于纳达聚宁,一拳就把自茂的手打骨折了。”载说,“我不仅没能读取他们的记忆,反而被入侵了神经。之后我们在小屋里整顿了一下,等差不多十分钟之后,宁叔来接手了,我们就回来向父亲母亲讲述了具体情况。”

冬幸侯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他看向壁采问:“情报是从哪里来的?”

“生命族里的线人通过远程念写传来的。只传来了‘有人妄图复活寒海天子,加强对’,之后就完全联系不上了,怕是凶多吉少了。”

“还有别的线人吗?”

“身份到这个高度的就这么一个。而且其他线人就算知道消息怕也是很难传递出来了。”

“圣旨上写了什么?我当时昏过去了没有听到。”载问。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