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LUST14 ...15
第二天上午, 张紫涵的档案资料就摆到了陆长洲的面前。穆成雪站在陆长洲眼前, 看他一边看资料，一边跟他解释情况：“张紫涵，女，二十六岁, 曾用名为张小燕, H省人，2009年来到平城打工, 做过很多职业, 最终成为一名签约网络主播, 在直播平台上小有名气。今年的2月20日, 也就是春节小长假结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因爬上平城河第三河段护栏做危险直播，不慎坠落，当场死亡——老大, 你看到她做直播时掉下去的那个视频了吗？”
“看到了，挺作死的。”陆长洲还在翻资料，头也没抬, “我听着呢, 你继续。”
“我们调取了她的证件照, 和走访时咖啡店员工提供的张小燕照片进行了比对, 基本可以确定死去的张紫涵就是本案死者拿着照片到处寻找的女儿。”穆成雪接着道，“根据张小燕的户籍信息，我们查到了她母亲的户籍档案, 确定了死者身份——死者名叫高桂芬，务农人员。与张小燕，也就是张紫涵是母女关系，原籍S省，三十年前因为婚姻关系将户籍迁入了H省。”
陆长洲：“通知死者家属了吗？”
“还没有，因为找不到。”穆成雪一摊手，“H省那边户籍民警反馈回来的消息，高桂芬婚后和公婆一起生活，十几年前公公婆婆就都去世了，高桂芬的丈夫是独生子，十年前在工地打工，被高空坠物砸中，也没了——也是因为这个，家里没了生活来源，当时刚满十六岁的张紫涵无心继续学业，辍学出来打工，高桂芬因为没有城市生活经验，且死守着家里的地，所以没有进城。现在，这一家子都没了，所以H省这边一时联系不到什么合适的亲戚来认尸，据说高桂芬本人在S省还有兄弟姐妹，但是她户口迁过来的时间太久了，原籍那边拆迁拆没了，寻找亲属的事情需要时间……冷副队和小郑今天一早就坐火车去H省了，想找找看死者有没有关系好的邻居朋友。”
“这么巧……全家人都没了，连个认尸的都联系不上。凶手是不是自以为在送人家一家团聚呢？”陆长洲冷笑了一声，“最后给张紫涵打电话的那个是什么人，查了吗？”
“查了，那个号码是一个由网络电话打出的电话，定位在国外，大概率是个骚扰电话。”
“就是找不到了呗？”陆长洲“啧”了一声，又把手底下的档案翻了两页儿，目光停住了，指着档案里的一个名字，“安梦璇？张紫涵死的时候，第一个来警局确认死者身份的人的不是她母亲高桂芬，而是这个安梦璇，这是什么人？”
穆成雪扒头看了一眼，撇了撇嘴：“老大，您没觉得这名字和张紫涵特别有cp感么？就像同一条流水线上出来的。”
陆长洲一皱眉：“什么p？”
穆成雪显然翻了一个名为“老年人真没常识”的白眼：“我是说，张紫涵的名字显然是后改的，还跟了个风，现在烂大街的00后名字都是这个套路，这个安梦璇也差不多——这已经很明显了嘛，她们俩是关系不错的‘小姐妹’。”
“这个安梦璇现在在哪？”
“有地址。”穆成雪伸手把档案往后翻了一页，找了一下最终点住了，“这个，就是不知道她现在还住不住在这里，后面还有她的联系电话。”
“走，跟我跑一趟。”
“是！”
安梦璇留下的地址在平城河边的一个老小区，年前政府才对老小区进行过集中整改，内里环境看着还行，但实在扛不住这已经和穆成雪岁数比肩的房龄太过老化，两个人一进楼道，就感觉到了一股潮湿发霉的异味。
陆长洲和穆成雪的运气还不错，他们按照安梦璇留下的地址找过去的时候，发现安梦璇不仅没搬家，而且在家。
这女孩顶着一脑袋刚睡醒的鸡窝头，没化妆，眼下有一片常年熬夜熬出来的青痕，但是看年纪最多二十四五。
她本来以为敲门的是快递，随口应了一声“放门口儿”，却发现门外的人分外执着，这才趿拉着鞋出来开门，打开门一看，发现外面站着两个警察的时候，她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慌张感。
“警官有什么事儿？”
穆成雪打眼看了她一眼，板着脸回道：“我们来了解点儿情况。”
安梦璇显然有和警察打交道的经验，而且是因为过分刺儿头，吃亏吃出来地经验，
她听见穆成雪这么说，虽然并不情愿，但眼神转了几转，仍然堆出了一个要多假有多假的笑容：“了解情况啊……行，行，欢迎，里边请里边请……哎不好意思，我自己一个人住，有点乱。”
她把自己的居住环境说成是“有点乱”，已经是抬举了。
反正以穆成雪同为女生的角度看过去，这一居室的小破屋子简直就是个猪圈，因为朝向不好，采光基本没有，沙发上到处是安梦璇自己乱扔的衣服，唯一一张餐桌上还剩着不知哪天吃剩下的打包盒，她看一眼洁癖就要犯了。
趁着安梦璇随手敛自己满屋破烂的时候，陆长洲从角落里抻出两个塑料凳子，伸手抹了一把发现勉强能坐，给了穆成雪一个，自己坐了一个，抬头招呼安梦璇：“嘿，安女士，别忙活了，坐吧。”
“好，好……”安梦璇这才勉强坐在了陆长洲和穆成雪对面的沙发上，手上还不住地把一条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裙子往自己身后塞，“二位警官有什么事儿？您说。”
“怎么大白天在家里睡觉？”陆长洲看了她一眼，“你做什么工作的？”
安梦璇脸色白了一白，勉强笑了一下：“现在在做网络直播……昨天晚上在直播间闹得有点晚。”
穆成雪皱了皱眉头，安梦璇很敏感的看到了：“警官，您别误会，我现在做的是正经直播，绝对爱-国-爱-党-不调侃领-袖，坚决不搞黄-赌-毒……我已经吸取教训了，真的。”
人有时候做贼心虚就在这里了，她自己不提，陆长洲都想不起来她的档案上提过，这个安梦璇之前因为不正当言论被拘留过。
穆成雪平时是个二了吧唧的脾气，工作里倒是十分严肃，此刻她板着脸十分唬人，只听安梦璇这两句话，已经对这位的总体属性有了个大致了解。
陆长洲静静听着她这番保证，“哦”了一声：“现在你都直播些什么内容？”
“唱歌，跳舞，偶尔还直播一下健身——这不响应号召，丰富文化生活，传播正能量嘛……警官，现在平台加强对我的审查了，以前那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行，觉悟挺高，继续保持。”陆长洲笑了一下，“今天就不审查你的直播内容了，有点另外的情况需要找你了解一下。”
安梦璇愣了一下，可能是有点儿后悔自己的不打自招，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会儿想往回收也晚了，只好笑了一下：“您问。”
陆长洲：“今年2月20日，有个跟你原属于一个直播平台的签约主播，叫张紫涵，因为直播时进行危险动作，意外从高处跌落当场死亡，是你去认的尸，有这回事吗？”
安梦璇脸不自然地僵了一下：“您问小燕的事儿啊……”
“是。”
安梦璇表情讪讪：“小燕……挺倒霉的，她掉下去的那个视频，网上至今还能搜着呢，您看了吗？”
“看了。”陆长洲道，“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们已经了解过了，我想知道的是——当时确认身份的时候，你是第一时间去认得尸，你跟她关系不错吧？”
“就还行。”安梦璇承认道，“我和小燕以前是室友，现在这个一居室就是我和小燕合租的，她出事儿的时候，这房子还有半年才到期，房租也不给退，我本来想搬走的，但是没舍得房租，就住下来了。”
“她以前也住在这？”陆长洲追问道，“那她的东西还在不在这里？”
“不在了……”安梦璇犹豫了一下，说，“其实小燕出事之气，就有要搬出去住的意思，她嫌这边是老小区，楼上还有个烦人的老太太总过来找茬，而且那段时间，她好像通过直播赚了不少钱，所以想改善改善居住环境……那时候她把大部分的东西都搬走了。”
陆长洲笑了一声：“你没准备跟她一起搬家？”
“没有。”安梦璇的表情看着有几分心里不平衡，但是鉴于谈论的人已经死了，这种不平衡也只是淡淡的，“我原来跟小燕在一个地方上班儿，那时候我们都不富裕么，关系还挺好的，后来小燕脑子灵，干上了直播这一行，赚的就比我多了……我看这一行来钱快，还不用当面看客人脸色，唱唱跳跳就能挣钱，我才转行的。”
“是张小燕带你入的行？”
“也不能这么算吧，找平台签约都是我自己弄得。她最多就是给我点启发。”安梦璇撇了撇嘴， “不过我感觉，就因为这件事，我跟小燕的关系其实没有最开始那么好了，但是一路走过来的，也没撕破脸，后来小燕手里富裕了，就提出要搬家——她说她想把她妈一起接过来，先租房住，随后买套房……我觉得她手里没那么多钱，这纯粹就是想跟我散伙的说辞。”
陆长洲对她们的塑料姐妹情其实不感兴趣，但是他还是问：“为什么你这么觉得？也许她就是单纯想买房子了呢。”
“平城的房价儿您又不是不知道。”
安梦璇翻了个白眼，如果刚才她还能看在伊人已去的份儿上压抑住柠檬精的酸，这会儿聊到房子，却足像被戳了肺管子。
“那时候她天天看平城河边儿一个新开的楼盘，后来我偷偷查了查，那个楼盘，单价至少十万，没有小户型，下手就是几千万的房子……她把自己囫囵个儿卖了也买不起——您不知道，她出事儿的前一天还找我借过500块钱，当然，现在也没人还了。”
陆长洲和穆成雪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从安梦璇这句话里发现了一个相对敏感的信息——张小燕死前有过一些反常行为，这个反常行为说明，她的经济情况很可能发生了一些变化，通俗点儿说，张紫涵可能从某处得到了一笔钱。
那么，谁才会给她一笔让她开始幻想购买亿万豪宅的巨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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